铜灯台在羊皮地图投下细影,案几摆着羊汤。
陆洗把令筒抱在手中,一支一支拨转:“张斌如铁,擅布阵,最宜守关隘;李虢似火,擅骑射、冲锋,一杆马槊能挑三人,专克敌阵先锋。”
闻远咥口羊汤,笑道:“有他们同行,平北军如虎添翼。”
就在这时,夏风吹进一阵湿气。
烛火晃动。
士兵进账通报:“报——饮马河上游一处滩涂突然出现上百只死鼠,恶臭难闻,恐污染水源,请三军注意防备。”
陆洗抬眸。
闻远放下碗,警觉道:“传令三军,即刻禁止取用河水。”
然而为时已晚。
次日黎明,距离最近的西岸营地陆续有士兵发热,皮肤泛起红斑,呕吐物中带着血丝。
一场鼠疫爆发了。
*
日头悬在铅灰的云层间。
乌兰城头插满黑幡。
草原雄鹰阿罗出的葬礼如期举行。
鬼力赤披麻服丧,跪在灵柩前守着火焰熊熊燃烧。
瓦剌大王子巴图尔与兀良哈国师塔宾如期而至,此刻就在吊唁的人群之中。
巴图尔身着玄色长袍,肩披白狼裘——那是他来时亲手射杀的老狼王。
塔宾穿翻领右衽皮袍,左耳戴三枚银环,腰间悬银壶。
因阿罗出是草原上德高望重的长者,所以蒙古各国都派遣使者来参加葬礼。
“几位请看。”鬼力赤侧过身,让出视线。
只见火焰之中是一副烧红的铁甲。
亦思、阿鲁台等人看得眼眶发红。
“这是先叔父打战之时穿的战甲——箭透胸背,血浸铁鳞,他曾挽救王庭于危难之中,这是毕生之荣耀。”鬼力赤对众人道,“而今,一场新的危难即将到来,阜国起兵十八万分三路北伐,本汗愿执弓为前驱,纵马踏破敌阵,为草原各部劈开生路。”
塔宾摇着银壶,没有立即表态,口中像在算着什么。
“等一下。”巴图尔打断道,“鞑靼可汗,今日只是来悼念阿罗出,至于你们与阜国的恩怨与我瓦剌无关,何必拖我们下水?”
鬼力赤道:“巴图尔王子,如果阜国灭了我鞑靼,下一个会是谁呢?你的弟弟一向与中原人交好,若阜国掌控了草原,他们恐怕会逼你把汗位传给你的弟弟。”
巴图尔的脸色骤变。
瓦剌刚经历一场政变,巴图尔带领亲兵包围王宫夺权掌政,并幽禁了颇为得宠的小王子。他本就不想再对阜国称臣纳贡,方才只是试探鬼力赤能否许些好处,却被一语戳中痛处。
“大汗说的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明白。”塔宾睁开眼,微微笑道,“但兀良哈先前一直与阜国通商互利,突然倒戈恐怕会招来战祸,若只借兵,不兴兵,你看可以吗?”
鬼力赤解下佩刀,提一提腰带:“我只怕你们不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