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端着一个血淋淋的托盘,牙关不住打颤,仿若丢了魂般说不出一个囫囵字来。
他身后慢慢升起一团橙金色的暖光,这样的圣光在弥漫的雾气中不断扩大,呈现出温暖而朦胧的质感。
一开始明公以为那是晨曦折射在浓雾中的暖色,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晨曦不可能升得这样迅速,晨曦里也不可能有那样可怖的人影攒动靠近!
是丹阳
郡王!丹阳郡王领兵来了!
明公倏地起身,
喝令仆役部曲关门,
但为时已晚。
威猛精良的虎威军如潮水般自浓雾中涌现,越过那颤巍巍呆滞的随从,涌入这座庞大而古老的庄园中。
旭日终于挣脱山脊,洒下万丈霞光。
这样的朝霞映着庄园里蔓延的大火,呈现出一种靡丽的壮阔之景。
“你们不是喜欢烧名册吗?本王就替你们烧干净点。”
红衣玄铠的少年立于马背,随手震落枪刃上的血珠,火光与朝阳将他的面容照得格外深邃俊美,“庄子里的佃户、隐员悉数收编带走,负隅顽抗、作奸犯科者,格杀勿论!”
“无耻小儿!你背信弃义,虐杀名士,残暴不仁,罔顾人伦!”
被粗绳缚住的明公衣冠凌乱,破口大骂道,“今日我死你手,来日天下共伐之……”
声音戛然而止,继而是沉重倒地的声响。
“父亲!”
一声悲怆的哀嚎,衣着华丽的人群中很快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
萧燃抬手示意将士开仓取粮,一字一句凛然道:“从今往后,再有说客为其求情者,无论是谁,一并射杀!”
丹阳郡王的人马每至一处,便有一车车粮食自各家粮仓、坞堡中运出,满满当当地驶去兰京等地,即便刨去那些腐朽霉变的陈年稻米,剩下的粮食也足够养活全城百姓。
各地粮价回跌,百姓们又高高兴兴吃上了新米,但沈筠并不开心。
这位容光清艳的青年连朝服也来不及褪去,将手中的茶盏吧嗒顿在案上,琥珀色的水珠溅出,已是他难得的失态。
“疯了!真是疯了!”
沈筠优雅的长眉紧拧着,玉容因动怒而浮上一层薄红,“灭了李、陈二家的坞堡还不够,竟还对明氏下死手,惟恐其门生故吏不能将朝堂的屋顶掀翻……”
沈谏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迟疑问道:“明氏的粮填满了公仓,使得兰京能顺利渡过危机,还能攒下明年的军粮……至少于长公主而言,这不是好事吗?”
难道是物伤其类,怕这把火烧到沈氏头上来?
阿荔好歹是丹阳郡王妃呢,萧燃那小子再狠,也不会对妻舅家下死手吧?
沈筠轻轻摇首,冠带随之轻轻曳动:“世家相连,不会坐以待毙,此事没这么简单。丹阳郡王若只想震慑南方世族,眼下做的已经足够,再杀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蝶翼般的眼睫打开,下定决心道:“即刻修书一封,我亲自去军营同萧燃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