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玉迎着他的目光对视,似是全然将那日的“唇舌功夫”抛之脑后,“本相自然清楚,否则为何你会在此?”
要想与东辽硬拼,唯有这三十万镇北军能堪大用,余下七十万厢军,不过是添头罢了。
他只盼着厢军能在高于敌军三倍兵力的情况下,死守防线,不让东辽趁虚而入。
裴靖逸一嗅到他身上香泽,便有些心猿意马,不得不直起身拉开距离,“相爷从未见过厢军吧?”
顾怀玉只和厢军头领打过交道,譬如严峥那样的铁骨硬汉,至于大营底下的情形,他确实未曾亲眼所见,便如实摇了摇头。
裴靖逸是闻着他身上香泽淡了,可这张雪肌明艳的脸就在眼前晃悠。
他心里的野马又跑起来,却还是硬生生压住心思,勉力把话题拉回正事,“严峥带的厢军,已算是诸多厢军中最为守纪的一支。”
说着,他忽然语气一转,“相爷可听过‘贼配军’这个词?”
贼配军是百姓给当兵的起的诨名,可不是一个好词。
顾怀玉眉尖挑起,有点不耐烦了,“到底你要说什么?”
裴靖逸倒不是卖关子,这事除非清楚各地厢军底细,否则很难对厢军整体战力有一个准确的判断,他这几日见不到顾怀玉,闲来无事便去找了升迁到京城的各个厢军统辖。
一番打探,才发觉其中隐患极大。
他干脆手臂一抱,倚坐在案几边,“不瞒相爷,‘贼配军’不是百姓凭空诬名,许多地方厢军都做过抢夺盗窃百姓财物的事。”
顾怀玉眸光一沉。
当兵都敢偷鸡摸狗,说明军纪已然溃散,队伍鱼龙混杂,上头管不住下头。
这样的厢军,太平无事时还过得去,可一旦上战场,面对东辽铁骑,那些只会欺负老弱妇孺的人,怕是能当场吓得屁滚尿流。
莫说是上战场,得知要赶赴前线,都会拖拖拉拉,闹出不少乱子。
他低头指尖点了点眉心,这归根结底,都是老元家给他留下的烂摊子。
厢军无正式编制,朝廷不发军饷,靠地方支应,大宸重文轻武,禁军有世袭军户以保精锐。
但厢军许多是走投无路才入伍,各地混子、地痞、流民混杂其中,若遇到严峥这般铁腕统领尚能练出几分兵样,若是……
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裴靖逸温热潮湿的气息凑到他耳畔问:“头疼了?”
顾怀玉淡淡地“嗯”了一声,情况比他预想的更棘手。
若各地厢军尽是一滩烂泥,即便他派出三倍兵力,也只是虚数。
因为开战那一刻,人就全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