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相府的青石道已点起琉璃灯。
江州的灾民已到京城,沈浚忙碌一整日,官袍未换便匆匆赶来,远远便瞧见屋廊下立着个高大身影。
裴靖逸抱臂靠在朱漆柱旁,几个丫鬟匆匆走过他身边,一个个忽然掩住嘴咯咯笑,笑得花枝乱颤,仿佛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
。
沈浚不知前几日那荒唐一幕,
只朝他客气疏离地一拱手:“裴将军。”
裴靖逸懒懒回礼,
连站姿都没变一下,“沈大人。”
沈浚抚了抚袖边尘土,“裴将军这是在相府当差?怎么寸步不离跟着相爷?”
裴靖逸从这话里听出几丝酸味,斜眼睨着他,“承蒙顾相赏识,非要留我在身边。”
沈浚目光透出锐利,语气却似闲谈般随意,话锋一转,“将军入京几年了?”
“两年。”裴靖逸眉头挑起。
沈浚温声道:“真巧,两年前,正值先帝最后一次生辰,宫中热闹得很。”
说着,他笑意更深几分,“想必将军应当是见过相爷送给先帝的大礼了?”
裴靖逸漫不经心答:“没留意。”
“将军是没留意,因为相爷什么都没送。”
沈浚直视裴靖逸,沉声说道:“当日是顾皇后代替相爷备的礼。”
裴靖逸眸光微动。
“裴将军应当知道,先帝最爱这些虚礼。”
沈浚的声音压得极低,意味深长,“每年生辰,满朝文武绞尽脑汁搜罗奇珍异宝,就为博龙颜一悦。”
裴靖逸当然知晓这些事。
他爹做节度使那几年,年年派人进京送礼,送过西域汗血宝马、千年珊瑚、东海明珠,就差把自个捆成花篮送进宫里去。
睿帝贪得狠,瘪芝麻都得榨出油来。
沈浚目光冷冽,气息却克制疏离,“但相爷从未送过先帝一份礼,每年都是顾皇后代他送礼。”
裴靖逸毫无兴趣偏过头,眼底却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浚见他这般作态,眼底寒意更甚,“将军可知当今天子登基那日,相爷送了什么?”
裴靖逸眉头挑起微妙弧度,猜到了答案,“横竖顾相不会送。”
“将军猜中了。”
沈浚的嗓音冷得像冰,一字一顿道:“相爷只是将内务库制的旒冕递给陛下。”
裴靖逸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当即垂眸,眼角微微弯起,淡淡然地说:“沈大人记性真是不错。”
“上月我去崇政殿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