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我去崇政殿面圣。”
沈浚能坐到中书令的位子上,记性可不是一般的好,“御案上有个空锦盒,那是相爷用来装旒冕的,天子至今当个宝贝似的奉着。”
裴靖逸嘴角的笑意彻底凝固。
沈浚此刻笑得极为温和恬淡,娓娓道来:“相爷身在高位多年,从不轻赠礼,先帝与陛下都未得过他一件他的赠礼。”
“你那块帕子,是他唯一一次送人东西。”
裴靖逸睨他一眼,露出几分戏弄的神色,“沈大人为何不早说?”
“若是知道顾相的礼物这般珍贵——”他声音里含着戏谑,听起来似真似假,“我必将日日揣在心口,夜夜压在枕下,日日夜夜跟顾相亲近。”
沈浚面色骤然一阴。
顾相那可是在先帝在时便以白衣入阁,执掌枢要,新帝登基后更是总领朝政,一言可定天下兴衰。
御前赐座不拜,便是天子也要尊一声“宰执”的人物,满朝文武见之无不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样的人,怎么
能让人拿来当玩笑说什么“日日夜夜亲近(budu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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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广袖一振,竟直接转身面向主屋方向,整肃衣冠后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下官沈浚,求见相爷。”
他的声音清朗端正,仿佛方才那些狎昵之语从未入耳。
青石板上的身影笔直如松,连官袍下摆都铺展得一丝不苟。
裴靖逸轻轻嗤笑出声。
不过说句“日日夜夜亲近”,就把这兔爷气成这样?
若是见到那日在房里的事儿,还不得当场气得要宰人?
屋内传来一声轻咳:“进。”
红漆厚门吱呀一响,小丫鬟探出头瞧沈浚,屋子里暖香扑面,是药汤混着红泥小炉的味道。
室内光线温软,顾怀玉半倚在塌上,外袍未解,足下是一只云纹铜盆,药汤泛着淡淡棕红色,热气缭绕,脚边一名小丫鬟正半蹲着替他褪靴。
那是当归、川芎、姜皮之气,专治手足寒凉,显然是他日常用方,宫中御医配得极温调,极贵。
沈浚目不斜视地行礼,“相爷,江州灾民已安置妥当。”
他从怀中取出文书,双手呈上,“下官已于城中十二处设点发放棉衣,各按户籍配比,昨夜起,已有百户领得实物。”
顾怀玉正在想这件事。
沈浚办事,他向来放心,但这一桩发棉衣的小事,却并非寻常政务那般好处理。
沈浚出身书香门第,最苦的日子也不过当过几载清官,入京后更是一路高歌,步步登堂入室。
此人心思剔透,做事沉稳,是把用来对付清流党的好棋子。
可这事儿不一样,这次要对付的是京城里的混混、巷子里的老赖,一个个手脚快得像猴,不管灾民的死活,只想着能从朝廷揩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