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叹了口气,拱手向着灵位行礼。
“道坤兄,没想到你竟然战死沙场之上,英年早殁,令人唏嘘悲痛。你我虽交往不多,但你的风姿神采我记忆犹新。敬你一杯酒,愿你早登极乐,英魂长存。”
李徽说罢,倒了一杯酒,洒于地上。再行一礼,这才退后。
“阿爷,二舅父死了,没人送我礼物了。”李泰对李徽道。
李徽摸摸他的头道:“给你舅父上注香,磕几个头,不枉他疼你一场。你将二舅父送你的马儿好生照料养大,你二舅父便会开心的。”
李泰点头,上前敬香磕头,恭敬拜祭。随后,李徽叫来婢女,领着李泰去了。
阿珠在旁抹着眼泪,一直沉默不语。李徽叹了口气道:“真是没想到,道坤兄竟遭遇如此劫难。我也是刚刚得知。彤云不说,我竟无从知晓。阿珠,莫要难过,节哀顺变。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阿珠红着眼到:“多谢夫君。不是我不告诉你,你这几日忙碌的很,我不想打搅你。再说,他们之前领军进攻徐州,是夫君之敌,我也不敢多言。”
李徽摆手道:“各为其主而已,哪里便是生死之敌了。公私分明,你二位兄长毕竟是你的兄长,泰儿的舅父,岂能称仇人。”
阿珠轻轻点头,想了想,眼泪又流了出来,低声道:“二兄死的好惨,尸体送回,却无头颅。听说死在了朔方之地,远离家乡。尸体运回燕国便花了十几日。大兄命人送信来,又花了十多日。算一算,竟然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我竟丝毫不知……呜呜呜。”
阿珠哭出声来。
李徽叹息,递过布巾去,扶着阿珠坐在凳子上道:“你身子近来不好,定要节哀才是。道坤去世,固然伤心,但也要保重。”
阿珠抽抽噎噎不住。李徽沉声道:“他们叫你去燕国奔丧是么?”
阿珠抹泪抬起头来看着李徽道:“你……你容我去么?大兄信中说,阿爷膝下,只有我们兄妹三人。如今二兄惨死,身为他的妹妹,我应该去奔丧才是。可是我……我又怕你不许。”
李徽皱眉沉吟道:“此去燕国,千里迢迢。燕国又正在同他国作战,你去燕国,我确实是不放心的
(buduxs)?()。不如在淮阴设下灵堂,遥遥拜祭便是。心意所在,未必要去燕国。”
阿珠轻声道:“远,我倒是不怕。我其实也想……也想去燕国看看。毕竟……毕竟我有一半是慕容家的人。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去瞧瞧。本来我并没有这些想法,但这些年来,年岁长了,越发的想回去瞧瞧。瞧瞧当年我娘向往的地方,和我的亲生父亲,和那些地方的人和事。此番若能去奔丧,也可了结这个心愿。”
李徽闻言紧皱眉头。他倒是能理解阿珠的心情。虽然阿珠一出生便和慕容氏没有任何的联系,她也一直将养他长大的养父当做亲生父亲。但一旦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阿珠的心里必然是发生变化的。这些年和慕容氏的联系颇多,慕容楷慕容绍和阿珠私下里的通信和往来也频繁,李徽自然不会制止这些事,他也希望阿珠有家人的慰藉。
阿珠可能便是在这交往之中产生了归属感。无论她如何否认,她是慕容恪之女的事实无法改变,她是慕容氏王女的身份也无法改变。
人往往就是如此,哪怕失散多年,感情淡泊,但寻根之心却是难以磨灭的。并且,随着年纪越大,便越是有这样的心境。她想要回燕国看看她的家族,看看那片地方的心情其实是可以理解,无可厚非的。
此次慕容绍故去,可能更加的触动了她这方面的心境。亲人的离去,会越发的让人有无常之感,便也越发的希望能够早一些去见一些故乡之人,故乡之物。
但是,对李徽而言,却是有些担心。燕国正在经历战争,动荡混乱是必然的,人身安全方面确实是令人担心的。而且,李徽对慕容氏众人也没有信任之感。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过分。罢了,便当我没说吧。便依着夫君所说,我命人在寺庙设下灵牌,做个道场,遥祭二兄便是。至于燕国,不去也罢。”阿珠轻声说道。
李徽叹息一声,想到这么多年来阿珠跟着自己任劳任怨,不争不抢。自己最艰难之时,她便跟了自己。十多年过去了,她永远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给予自己无私的慰藉。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尊贵,她也没有因此便自矜,不容她人。当初张彤云嫉妒她的时候,她也毫无怨言。若不是她,自己早已死在了慕容垂等人的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