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什么也没与他说。
这便意味着,她也是在那时就已明白,她与谢恂的这道关系,他早就清楚,且已瞒她日久了。
设身处地去想,如此要事被朝夕相处的人瞒了着这么久,总是会有怨的。
可她似乎全然没这个念头,甚至还要为他冒险去讨一份补偿。
手上的银票还有些残存的体温,却好似比灶膛里的火焰还要灼手。
“明知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却还是一直瞒着你。”
庄和初将自己的罪过摆得愈发清晰。
千钟抱膝略略一歪头,目光正对上一架子瓷碗。
规整洁净又满目琳琅。
“也没什么重要的。我爹已经死了,也有了坟,我还是会一辈子念着我爹的恩。谢老太医还是谢老太医,谢司公还是谢司公,他不会把我当女儿,我也不会把他错认成我爹。”
说着,一双弯着笑的眼睛朝庄和初一转,透着让人丝毫不会生厌的殷勤。
“您还是这么菩萨心肠,我说想吃炸糖糕,您就要做给我吃。您看,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的,还不是都和之前一样吗?”
庄和初怔然片刻,忽莞尔一笑,心间一宽,站起身来。
“是,还都是一样的。”
银票收好,庄和初又净了手,盆中面团已经醒好,锅中的油也满满起了温,时间恰到好处,庄和初将面团取出来抻开,揪下几个大小均匀的剂子,揉成一个个面球。
千钟看着他修长玉白的手指在面球上轻一旋,捏出个小窝,刚好放一勺糖粉馅进去,而后灵巧地封口揉圆,再按成扁状。
街上那些出摊卖炸糖糕的,为着方便,都是出来前就把面揉好、糖馅调好,在街头上只边包边炸,就省力许多。
是以千钟虽从没吃过炸糖糕,但每每经过那些摊子,都能瞧见摊主做眼前这一步。
看过那么多人做这一步,也没有一个比得上庄和初做起来这样好看。
许是为着方便干活,宽大的袖子束起来,露出两节白生生的手臂,细腻的肌肤下覆着轮廓分明的筋骨,随着这些动作微妙地起伏变化着。
比他写字画画的时候,比他杀人的时候,都要好看。
千钟心神才一飘远,忽听这人一边很好看地做着手上的事,一边轻问:“既不怨我,那今日去谢府,为何不直说,还要兜这么大个圈子?”
千钟目光一闪,站在灶台旁抿了抿唇。
要说实话,一大半是因为昨夜看着庄和初已被那么多难事压着他,自己身上这点事,他已经耗了很大心力,早算得上仁至义尽,她能自己去做的,便不想给他再多添麻烦。
但好像到底还是给他添了麻烦。
说出来不够害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