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木屋的对联又换了新的,上联是“岁岁念思思想想”,下联是“年年福福安安安”,横批还是“家”。母亲在院里摆了张更大的桌子,上面放着七碗饺子,三双小小的筷子,四双大的——多出来的那双,是给老瞎子的。
铜铃在零点响起时,林野看见父亲的身影走进了院子,左肋的槐树叶落下来,化作张椅子,他挨着老瞎子坐下,拿起那双大筷子,给母亲碗里夹了个饺子。三个小小的人影围着桌子跑,林念的布偶上沾着糖渣,林思的小辫上别着野菊,林想的红头绳缠在老瞎子的竹笠上,像在给他戴花。
守岁的油灯映着每个人的脸,暖黄的光里,林野突然觉得,这十年的空白好像从未存在过。父亲还在,母亲还在,妹妹们还在,老瞎子也在,他们围坐在院子里,吃着饺子,说着话,像所有普通的家庭一样,等着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他知道,新的一年还会有很多事要做:给孩子们的书箱添新课本,给她们的棉鞋换更厚的棉絮,给西坡的野菊丛除杂草,让它们来年开得更艳。他会继续刻碑,继续做鞋,继续守着这片山坡,守着这座木屋,守着这个用念想和牵挂织成的家。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老槐树上,落在西坡的石碑上,落在那些看不见的笑脸上。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柴,火星噼啪爆开,照亮了他手背上那朵像野菊一样的疤痕。而这场漫长的守护,在新一年的风雪里,正像炉火一样,温暖而坚定地燃烧着,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牵挂和等待,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化作西坡上那片永远盛开的野菊,年复一年,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