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如霰的语气其实很轻,只有一点微弱气流拂过林斐然的手背,但只要看向他的眼,便知道他这话中的重量。
如果以前只是因为结契,所以相帮,那今时今日便是纯粹出于本心。
若是如今的他回到过去,回到林斐然初入妖界的那一日,见到她那样的伤势,他绝无可能高高坐在玉台之上,不闻不问,只将她看作一柄好剑。
修行之途必定伴有伤痛与争夺,他固然支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欣赏她斗法时的身姿,但在见她伤痕累累,遁于人外时,也会静默不言,心有所痛。
以前他会觉得这二者矛盾,如今却感怀颇深。
不忍见其伤痛,更遑论生死。
他甚至从未想过,林斐然或许也会有湮灭的一日,如今所想,只有如何为她庆生。
林斐然看向他,悬起的针久久没有落下,她抿唇许久,仍旧道:“现在暂时不能除咒,我需要它。”
如霰没有为这莫名的固执而恼怒,他只是换了个姿势,仍旧俯趴在榻,只是拨开碎发,露出大半面容,他静静注视着她,问道。
“理由?如果你不能说,那明日我也不必顾忌你的感受,我会直接为你除咒。”
林斐然摩挲着针头,显然还在思索犹豫,她不想面对如霰这时的眼神,便微微倾身,移到他后腰上方,在脊柱附近落下第一针。
如霰下意识颤动,针尖处便有寒气渗出,甚至针尾都覆上一层淡白的霜。
“很疼吗?”
她立即问道。
如霰却没有开口,等她站回床沿与他四目相对,他才扬眉:“现在又敢看我了?”
林斐然在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她想了又想,还是俯身到他耳边,将自己与师祖的来龙去脉说出,最后道。
“具体的谋划,他甚至没有对我明说,只是让我悟出背后缘由,所以我也不能对你开口,但你放心,我们会在咒发之前行动,届时若不成功,便由你除咒。”
她半蹲在床侧,头搭在他的长枕一端,与他几乎是呼吸交缠的距离,声音也压得极低,便透出一点说不出的哑意。
“好吗,如霰?”
如霰哪里被吹过这样的“枕边风”。
他直勾勾看向林斐然,双唇微张,几乎就要抬手揽上她的后颈,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当即坐起身,双目微睐看去,同她拉开距离,垂下榻的腿没有碰到绒毯,而是落到了林斐然的膝上。
“哄我?”
银绸制的中衣早已褪到腰间,堆叠在劲瘦漂亮的腰腹处,长袖也松松挽在手腕,于是一大片如脂玉的白就这么映在烛火中,甚至有些晃人。
林斐然立即站起身,移开视线,只看着他有些冷的面容,拿针的手举起,十分纳闷道:“我没有啊!”
她就是凑近说了几句悄悄话,而且句句属实,哪里谈得上哄!
年轻气盛的林斐然还不知道,在有情人之间,哄字有时并不意味着哄骗,她更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吹了枕边风,而且是十分有效的枕边风。
如霰差点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他并不怀疑林斐然话里的真假,即便是师祖神识尚存人世这样荒谬的事,只要她说,他就会信,哪怕他从没有见到过。
但世间诸事,迟则生变,谁也无法保证之后能够顺利为她除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