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的林斐然正纵身跃于屋脊之间。
约莫一刻钟,她已然探过洛阳城内的大半客栈,其中境况与掌柜所言并无差别,甚至更甚。
不只是客房住满了人,就连客栈后院的草棚也匆匆改制,搭了几处床板,隔了几张布帘,做成了新的“客房”。
林斐然心中纳罕,将方圆数里的客栈都探查一遍后,她原想回程,却又在经过其中一个坊市时悄然顿足,望向眼前那座灰败而僻静的宅邸。
宅邸大门上方挂有一方匾额,其上漆字已然有些掉色,但仍能见到那个笔直的“林”字。
这是林府。
以前威名远扬的将军府,如今却已是人丁凋零,灰扑陈旧,但偌大的宅子中,仍旧亮有一盏昏黄的青灯。
林斐然翻身而上,伏于屋脊向下看去,那位被她父亲救下,后又收为管事的老仆还在宅中。
那盏灯被挂上一旁的廊柱,下方还有一盆炭火,他矮身坐在石梯上,借着微弱的火光捻着纸钱,安静而专注。
林府主人死的死,走的走,以前的侍从全都被遣散离去,过往一切便都被锁在这个宅邸,茫茫十年已过,无人再记起。
但在这个淡冷的夜晚,还有一盏灯是为他们三人而亮。
怦然一下,纸钱被投入炭盆,霎时间火光大亮,燎出的余烬便也随风而起,散到林斐然眼前。
她抬手接过,目色静然。
“小小姐入山修行,今年都未曾回府,不知可还安好。将军、夫人,若你们有灵,便叫这青烟直起,以示平安,也好让我老郑安心。”
林斐然垂目片刻,手中法印催动,湿冷的风便都被阻拦在侧,好让这盆中烬火青烟直起。
老郑怔怔望着炭盆,神色恍惚,又立即抬头四望,却只见一片静寂夜色。
恰在此时,林斐然见到后院晃过几道偷摸的身影,眉头微蹙,足下电光一闪而过,下一刻,便已立于后院屋脊之上。
院中除了一方石桌外,再没有其他,但显然是有人时常来此除草,所以并不显得荒凉,只是有些空旷。
在这空旷的一隅,正有四五人围聚一处,像是在分吃什么,他们穿着普通,看起来并不像擅闯的贼人。
“你们是谁?”
林斐然纵身跃下,低声问道,只是她声音平静,并不像是质问。
那几人被她吓得抛出手中之物,又惶恐地围聚一起,反问道:“你、你又是谁?!”
“我只是偶然路过此处,见你们鬼鬼祟祟在废宅中乱走,故而来问。”
林斐然低头一看,那些砸出来的东西竟然是馒头和糕饼,她看向几人,若有所思道:“你们是准备迁入洛阳城的人?客栈不够,所以闯入城中空宅?”
对面一人立即反驳:“我们并未擅闯,是这座宅邸的老管家见我们无处可去,又怜惜我的孩子,这才允我们在此暂住!”
“你的孩子?”
林斐然正站在轩窗外侧,闻言一瞥,轻易就能见到躺在屋中榻上的孩童,裹着厚棉被,却仍旧有些瑟瑟。
那人立即挺身而出,挡住林斐然的视线:“我们还没问你,你难道是想闯空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