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那不善言辞的老工匠,只带来几件简单的杠杆、滑轮模型,以及一些房屋构架的草图。
他实地演示了如何用最小的力气撬动重物,如何利用滑轮组省力,讲解房屋梁柱结构的力学原理。
起初学生们还有些懵懂,待看到实际效果,又听工匠用最朴实的语言解释其中关窍,不少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日常生活中竟蕴含着如此学问!
西边,一位面色黝黑、手掌粗糙的老农钱老汉,则在一块竖起的木板上画着简易的农事节气图,声音洪亮:
“……这种庄稼,看天吃饭是其一,更要懂地力!啥样的土该上啥样的肥,啥时候该深翻,啥时候该保墒,这里头学问大着哩!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不能丢!”
教授算学的是一位姓古的先生,原是户部清吏司一位因年老退下来的主事,于钱粮计算上极有经验。
他讲授的并非简单的加减乘除,而是涉及田亩丈量、赋税核算、物料管理等更为复杂的应用算学。
律法班则依旧由程先生主持,只是内容更偏向实用,以案例为主,剖析《大周律》中与民生、商贸相关的条款。
女学这边,气氛同样热烈。
在探春、宝钗的带动下,几乎所有适龄姐妹都报了名。
医药课上,那位姓安的医官婆婆讲解着常见药材的性状、功效,以及一些妇人、小儿常见病的护理方子。
迎春坐在角落,听得极其认真,手中的笔不停记录着。
她素来怯懦,于诗词上也不出众,此刻听着这些实实在在能治病救人的知识,却觉得内心格外安宁踏实。
她将一个个药方、一味味药材的特性默默记在心里,仿佛在这些字句间,找到了某种属于自己的、安静的力量。
探春和宝钗则更侧重于算学与账房,她们将管理大观园项目组遇到的实际问题带去课堂,与先生和姐妹们探讨,学以致用,收获颇丰。
黛玉虽因编纂《古今应对策》,更侧重于典籍整理,但也偶尔会来听听医药和算学,开阔思路。
贾政如今卸了官职,一心扑在家学上。
他每日都会到学里转上一圈,看着这迥异于以往的场景,心中最初的那点别扭渐渐被一种新奇与期待所取代。
尤其是当他看到孙儿贾兰的表现时。
贾兰原本在家学中就以勤奋聪慧著称,程先生早前就曾夸过他于算学一道颇有天分。
如今到了这实用的算学班,他更是如鱼得水。
那些复杂的田亩折算、赋税阶梯计算、商铺利润分析,在别的子弟尚需拨弄算盘反复验算时,贾兰往往心算片刻便能得出准确答案,其思路之清晰,反应之迅捷,令教授算学的古先生都频频侧目。
这日,当古先生提出一个关于如何公平分摊河道修缮费用(涉及不同田亩受益面积、距离远近等变量)的难题时,许多学生尚在理清头绪,贾兰却已迅速心算出几个关键数据,并起身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的计算思路和结果,其方法之简洁,逻辑之严密,竟比古先生预设的解法还要优化几分!
古先生当时便怔住了,他盯着贾兰看了半晌,混浊的老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课后,古先生特意留住正在学里巡视的贾政,将他引至僻静处,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赞赏与郑重:“存周公,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政忙道:“先生但讲无妨。”
古先生捻须,目光望向窗外正在与同窗讨论一道赋税题的贾兰,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