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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前面有客栈,我们歇一晚再走。”
赵全弓着腰在车窗外请示,话音未落就被薛沉甯一帕子甩在脸上。
“这种破地方也配让本小姐落脚?”她掀开车帘,挑剔地打量着那间灰扑扑的客栈,“瞧那门匾都掉漆了,里头怕不是住着跳蚤?”
赵全擦着汗赔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我不管!”薛沉甯猛地跺脚,震得整个车厢都晃了晃,“去把掌柜的叫来,本小姐要亲自问话!”
待那掌柜战战兢兢过来,她翘着兰花指将人从头到脚挑剔个遍:“被褥要全新的杭绸,枕头得是荞麦芯的,熏香只要沉水香,窗纱必须重换…怎么?办不到?”
她突然拔高音调,“那本小姐就睡马车!”
赵全急得团
团转,最后只得掏银子让掌柜现去买新被褥。
等一切安排妥当,薛沉甯又嫌房间朝向不好:“这屋子西晒,热死人了!换东边的!”
“大小姐,东边的还没收拾好…“
“那就收拾出来!”她甩袖就往楼下走,“总比这蒸笼强!”
等终于折腾完住进勉强合意的房间,已是三更时分。
薛沉甯“砰”地摔上门,把赵全“千万锁好门窗”的嘱咐关在门外。
她慢条斯理地卸下钗环,却在铜镜倒影中瞥见窗纸上晃动的黑影——果然派了人盯着。
“赵全!”她突然推开窗,一盆水泼下去,“谁准你在本小姐派人窗外晃悠的?”
楼下传来家丁的惊叫,薛沉甯满意地勾起唇角,这才真正和衣躺下。
银簪在指间转了个花,悄然滑入袖中。
她望着房梁上斑驳的霉点,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闹得越凶,那些人越当她还是从前那个任性的大小姐,却不知这场闹剧里,究竟是谁在陪谁演戏。
思绪飘回三天前的那个晚上…
那晚萧承岺策马离去后,薛沉甯在灯下将父亲的来信反复想了又想,指尖几乎要将信纸捏碎。
“好一个贤良淑德的继母。”她冷笑一声,将信纸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烛火一阵摇晃。
墨迹间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六十岁的侍郎大人竟被说成是“良配”。
茗翠端着安神茶进来时,正看见自家小姐执笔疾书的模样。烛光映着她绷紧的侧脸,笔锋几乎要划破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