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颤抖着捧出银针,颤巍巍道:
“若您不能疏导心绪,纵有仙丹也…”
话音未落,阎涣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溅在明黄色床帐上,宛如雪地红梅。
策勒格日冲进来时,正看见兄长抓着胸口的龙纹里衣喘息,那些狰狞的疤痕在烛光下泛着青紫,那些因刺杀或征战而留下的伤,至今未愈。
“你们都退下。”
策勒格日挥退众人,轻轻拾起地上的银针。针尖映着烛火,让他想起前世崔姣姣替他缝制战袍时,被针扎破指尖的模样,那个会为他哭为他笑的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漴…”
阎涣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说…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兄弟二人同样泛红的眼眶。
策勒格日望着这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突然想起前世自己伤痕累累,呕血后跪在草原火海之中,崔瓷哭得痛彻心扉模样。
如今,命运倒转,竟比凌迟还要残忍。
五更时分,雨势稍歇,策勒格日坐在阶前,望着泛白的天际无言。
侍从捧着密报匆匆而来,被他抬手制止,那些边境军情、朝堂奏折,此刻都比不上殿内那个日渐消瘦的身影重要。
“单于…”
老太监跪着递上一卷画轴,毕恭毕敬道:
“陛下让老奴务必交给您。”
宣纸徐徐展开,是一幅阎涣最新为崔姣姣完工的画像。
她穿着大红的衣袍,腰间别着那柄青白玉匕首,笑容明亮得刺眼。策勒格日的指尖抚过画像边缘的小字:
“吾妻姣姣。”
他低声念出这四个字,口中反复咀嚼,仿佛是在轻唤着自己的妻子一般。
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到底爱的是阿瓷,还是这个叫崔姣姣的女子。一个是前世与他结为夫妻、恩爱五载,最后一并殉国,长眠在一处的妻子。一个,则是今生让他魂牵梦萦、苦痛难忍、反复求之不得的人。
他低头看向那字迹,兄长的墨迹有些晕染,像是被水渍浸过。
“姣姣…”
他读着一个并不熟悉的名字,脑中浮现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你…”
“不是我的妻子。”
策勒格日如释重负般笑了,双眼之中却不见半点欣喜,反之,是更为沉重的颜色。
殿内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策勒格日冲进去时,看见阎涣倒在棋盘旁,黑白玉子洒了满地。他慌忙扶起兄长,却听见对方气若游丝地问:
“阿漴,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们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策勒格日叹息一声,自从重病后,阎涣便总是这样自说自话,把那些痛苦的回忆反复咀嚼,直到受不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