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温热的水珠砸在他手背。
崔姣姣怔怔望着自己落下的泪。
这滴泪滚过阎涣指节上的刀茧,最终融进他掌心交错的命运线里。
她忽然想起原著里的那段话。
千岁侯毕生不信神佛,无付真心,更不曾落下一滴伤心泪。
可如今的阎涣,明明为自己心伤了一次又一次。
“傻子”
她俯身时,发间那枚素净的玉簪泛着烛火的光点,随着低头去细看他的伤口,崔姣姣的唇瓣几乎要贴上他心口伤处。
“我若今日真死在阵前,你待如何?”
她的话里带着打趣,却听见阎涣倏忽加快的心跳声。
“我会屠尽贺朝十州六府,为你陪葬。”
他回答得又快又狠,不曾有一刻犹豫。
崔姣姣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面哪还有什么算无遗策的权臣身影,分明是个执剑守花的蛮力莽夫。
帐帘突然被风掀起。
策勒格日立在月光下,他琥珀色的瞳孔扫过光芒处,难以忽略地看清了那二人交握的手。
夜寂风静,他就这样立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帐内的烛火刺痛他的眼眸,眼眶里溢出的莹润模糊了她的身影,策勒格日缓缓抽出腰间的朱漆婚书。
徐徐展开,其上端方的字迹渐显:
伏羲鉴日月,女娲证阴阳。
怀朔左贤王,斛律策勒格日,今以岱宗为盟,沧浪为誓,愿聘贺朝公主崔瓷为妻。
今生当效尾生抱柱之信,永怀剑穗同心之结,纵使昆山玉碎、沧海桑田、山岳崩颓、日月同辉、昼夜倒悬、星河逆流、此心不变。
天地为证,神明共鉴,永生永世,绝不背弃。
他不是中原人,不信奉中原的神佛,不懂中原文字,却为了求娶心爱的姑娘,特意写了一封中原的婚书。
羊皮卷轴滚至最末处,露出半幅地图,那正是他准备当作聘礼割让给贺朝的三片疆域。
夜风卷着流沙,扑灭他心里的一盏灯。
“阿瓷,你为了请援兵救他,甚至可以答应嫁给我,可你却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我知道,今生,你都不会选择我的。”
策勒格日轻笑一声,泪珠清柔如草原河边的露珠,他松开手,婚书落入燃烧的柴火间,在他的眼前燃烧成灰,仿佛不曾拥有过。
他从不想趁人之危,这纸婚书,不过是想圆自己一个与她携手此生的梦。
烛火幽微,阎涣的吻落在崔姣姣沾血的指尖。
他的唇齿间还留有血液的铁锈味,也有她刚喂过的汤药苦香。
“姣姣,我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