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忤逆当今天子,可是忘了那司州的李澈兄弟是怎么死的了——!”
少年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嗓音愈发激动,在阴暗的地牢里贯穿甬道,宛若地狱的阴差追魂索命。
“天子?”
“哈哈哈哈哈…”
赵庸之笑得发抖:
“承天之命,为民之子。”
“试问你崔氏父子,做到了哪个字?”
崔宥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平生最恨有人嘲笑他无权无胆、无勇无谋,如今,一个小小的军中参谋都敢当面讽刺,让他的一张脸皮被烧得生疼。
“这八个字…”
赵庸之再度开口,带着独属于文人的那份,不死不休的决绝。
“这八个字,你和先帝没能做到,却做到了另外的八个字。”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没有人敢接,更没有人敢阻拦,这是皇室的秘密,先帝的耻辱,和今上的病根。
“功高盖主,历来…”
剑光比他的话语更快。
第一剑捅进腹部时,赵庸之想起阎涣教他的挡刀姿势。
第二剑贯穿肩膀时,他狠狠撞在石墙上,摸到了那枚怀中的骨哨。
当第三剑没入心口时,他反而笑了,因为崔姣姣的脚步声已远到他再也听不见。
“历来…如此…”
他掏出那哨子,喃喃自语:
“此仇…赵某…只能帮到这了…”
“帝师…公主…臣万死…”
“万死…”
万死难报此信任。
染血的骨哨滚到崔宥脚边,被一双点翠纳珠的龙靴碾得粉碎。
来世,赵某为奴为仆、为马为剑、为风为火,再助二位踏遍山河。
草原的夜风带着铁锈味,崔姣姣跌下马背时,掌心还黏着赵庸之的血。
眼泪在一路的风吹缭乱中打湿了她的整张脸。
崔姣姣心中非常清楚,赵庸之死了。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那个原本一生为帝王奸细的寒门学子,如今逆天改命,成了一个表里如一的忠臣,用二十年的时间护下阎涣,全了阎垣父子的恩情,又用性命救了她,报了他们之间的惺惺相惜。
他不知道,这天下会在不久的将来尽归阎涣的手中,万里山河都会天翻地覆,改为他救命恩人的姓氏。他更不知晓,此战究竟崔宥和阎涣谁生谁死、谁输谁赢。
赵庸之,他只是固执地认定一件事,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许任何人再去加害阎涣,加害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