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恒州之时,以衡山茶劝告微臣,当忠可忠之主,尽该尽之事,微臣虽不得已受命于崔帝,可心中明镜一般,绝不能允许此等昏君将帝师逼上绝路。”
崔姣姣一顿,忍不住将赵庸之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他除了双手微微发抖外并无异样,心中略有些疑惑,随即问道:
“崔瓷有一事,苦思良久不得,还望先生解答。”
赵庸之沉吟不语,只用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她。
许久,他忽而先一步开口道:
“公主是想问微臣,究竟如何受崔帝胁迫,偏要在帝师身侧为那人报信多年不可。”
崔姣姣点头,对他的话一向认同。
语毕,赵庸之似有一声叹息,随即微微掀起一边袖口,手臂翻转向上。
只见原本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血管清晰可见,冒着可怖的青紫色,蜿蜒向上,没入崔姣姣再也看不见的衣襟内,仿佛一条条爬行的毒蛇,啃噬他的心脏深处。
“公主看见了罢。”
崔姣姣盯着那血管许久,张了张嘴,低声道:
“是毒。”
赵庸之听罢,落下袖口,是为默认。
良久,谁也没有再开口。
崔姣姣心中明了,这么多年,从崔仲明到崔宥,若是此毒有可解之法,赵庸之早便摆脱那昏君父子的控制了,何至于背负奸细之身份,两面三刀至今日。
他们不再言语,崔姣姣内心凄惶,忍不住惋惜一声,穿书至今,这个世界里最与她思路一致之人,竟是一个在原著中连明确的结局都没有的纸片人。
赵庸之将佩剑塞给她,自己却抽出一把短刃。
“嘘。”
他抬手,示意二人噤声。
地牢甬道的楼梯处,突然传来铠甲碰撞声。
他反手一伸,将崔姣姣大力推进一条暗渠,口中急忙嘱咐:
“往西三里,有接应的商队,可带公主去您想去之处。”
火把的光刺破黑暗时,赵庸*之正用身体堵着暗渠的入口。
崔宥的龙纹靴踏碎水洼,少年天子笑得温柔,眼底却弥漫着可怖的血色。
“朕的军师,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赵庸之咳着血直起身,脊背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挺拔。
“千岁侯英武、长公主睿智,他二人皆有天子之姿,赵某读书四十载,是为报国忧民,不是为了做天子的走狗!”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分不清是毒发的痛苦,还是心绪的激涌。
“赵庸之。”
崔宥目光逐渐阴鸷,忍着什么,劝谏道:
“你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忤逆当今天子,可是忘了那司州的李澈兄弟是怎么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