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结束已至天黑,陆琛留下来陪裴淮瑾喝酒,两人坐在廊下的栏杆上,都有些醉了。
陆琛拿着酒杯同裴淮瑾碰了一下,下巴指了指秦茵的方向:
“瞧瞧,倒真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说你运气好你还不承认,这闻连烨自从知道你与秦家议亲,不知买了多少醉。”
裴淮瑾今日不想拘着自己,一口将杯中的酒干了,垂眸把玩着酒杯,提了提唇角没说话。
陆琛是个流连风月场的老手,若是真喝起来从不会让场子冷下来,他根本不给裴淮瑾酒杯空着的机会,颠起酒坛又给二人满上。
“说说吧,你今后什么打算?”
裴淮瑾与他碰杯,喝了一口。
陆琛无所谓道:
“就这么混着呗,混到哪日家里给议了亲就成婚,反正不是苏婉,跟谁过不是过?”
“就没试着放下过她?”
陆琛闷了口酒,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以为我没试着忘过?可忘不掉就是忘不掉,曾经年轻时我本就风流,从不将情爱看得太重,即便对苏婉心动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如今想来同她在一起的时候竟从未认真过,总觉得自己离了谁都能活得很好,可直到……”
陆琛哼笑了声,“直到她披上嫁衣远赴北羌的那一日,我才惊觉,我这辈子……好像都完了,对了——”
陆琛从怀中掏出一枚簪子,递到裴淮瑾面前:
“明日北羌进京,你作为陪同官员在列,能不能寻机会将我把这枚簪子送给苏婉?”
裴淮瑾看了眼,收下,“我看机会吧,宴上人多眼杂,不见得能给出去。”
陆琛同谢长钰一样,家世好,相貌好,自己如何放诞不羁上面都有兄长撑着,家族中也未将他们视作未来的领路人,只求他们老老实实别犯下大错便足矣。
只是谢长钰一头扎进了沈知懿这个大坑里再未出来过,而陆琛则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自诩风流实则真心早已不再。
裴淮瑾一直以为,苏婉的和亲对陆琛来说并未有多大影响,因为苏婉走后不到一个月,陆琛便又继续钻进了秦楼楚馆中。
却不想这么些年,他竟是从未走出来过。
蓦地,那日蔡司业的案子陡然出现在脑海中,那蔡司业也是闹着要同发妻和离,可有朝一日发妻真的不在了,他又察觉出自己的真心了。
裴淮瑾看着远处隐隐绰绰的灯光和人影,抿了口酒,语气微微犹豫:
“是否,人都是到失去后,才能看清自己的真心。”
陆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
“倒也不尽然,你瞧那谢长钰,便是对沈知懿从一而……呸!”
许是喝多了酒,说话不过脑子,陆琛说了一半,看见裴淮瑾越来越黑的脸色,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往自己嘴上轻拍了一下。
裴淮瑾倒是没说什么,闷头喝了杯酒。
陆琛悄悄睨了裴淮瑾一眼,虽然知道每年的这一日,他的心情都不会太好,但今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裴淮瑾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人又无声对坐着喝了好些酒,直到夜色深重,四周寂静再无一人,陆琛才起身告了辞。
裴淮瑾送他至院外,在月色下站了会儿,独自回了书房,翻出兄长的那枚玉佩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孤身坐在黑暗中的身影寂寥而颓废。
良久,他微微垂眸,缓慢将手中的最后一杯酒徐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