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都被我打碎了。”
裴淮瑾没出声,颠起来就灌了几口。
平时行事克制端方的裴大人,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般痛饮的时候了。
谢长钰视线盯着他,眼底情绪复杂。
少倾,裴淮瑾将酒坛放下,低头扯着唇自嘲一笑:
“自从兄长去世后就未曾再这般饮过酒,倒是不适应了。”
谢长钰在他腿边靠着桌腿坐下:
“裴大哥的祭日就在三日后吧?”
“嗯。”
裴淮瑾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音,抬头望着窗外被厚重积雪压弯的枯枝,语气无波无澜道:
“倘若兄长还在,我也可以如你一般随心所欲,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他是国公府世子,是裴家长房嫡出,是未来裴氏的掌舵人。
从小因着裴这个姓氏,他获得过多少荣光、得到过多少资源,他便要背负起比这还要多上许多倍的责任和束缚。
谢长钰一只手提着酒壶,看着乌黑色的酒壶在自己指尖来回晃荡,摇摇欲坠的。
沉默地听他说完,他嗤笑一声:
“裴淮瑾,如果是我,我宁愿选择沈知懿一人,家族的荣光、使命算什么?”
谁都没有她重要。
裴淮瑾扫他一眼,似是在笑他的天真:
“沈家覆灭,沈知懿作为罪臣余孽本要充妓,即便沦为平民,她锦衣玉食惯了,没了谢这个姓氏,你又拿什么给她?唯有你我头顶的这个姓能护得住她,可你以为这个姓是天生便有的么?”
他看了眼手中的小酒坛,到底再没喝一口,放回了桌上,起身朝外走去,“莫要再闹了,你闹得越凶,只会让她更难堪。”
“裴淮瑾!”
谢长钰赶在裴淮瑾迈出门口时出了声,他看着他的背影,兀自猛灌了一口酒,笑道:
“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裴淮瑾逆着光影,坚阔的脊背微微发僵,良久,他垂了垂眸,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今日虽是休沐,可裴淮瑾从谢府出来,还是命苏安直接将车驾去了官署。
官署内张寺丞和一小吏在值班,两人靠在凳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一见裴淮瑾进来,那小吏猛地一个激灵灵醒了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张寺丞。
张寺丞正睡得迷糊,陡然被这么叫醒眉头一皱就要张口开骂,那小吏慌忙起身,一个躬身俯下身子行了个大礼,高声道:
“少卿大人!”
张寺丞一个“小兔崽子”刚到嘴边,被硬生生憋了回去,面红耳赤地随着那小吏对裴淮瑾拜下去。
裴淮瑾视线从他二人身上扫过,淡淡道了声“辛苦”,便径直走入了里间自己的官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