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黛搓了搓手,边絮絮不止地说着,眼里已经泛出了兴奋又憧憬的光:
“娘子去过江南吗?听说那里繁花似锦,秦淮河上的画舫昼夜不止,那里湿润多雨,女子皮肤都水灵灵的,那里的男子也十分温柔,好吃的糕点不计其数,对了,二公子此前不是去过扬州几次吗?他同娘子怎么说的?”
沈知懿随着她的描述,思绪早飞到了江南,不由想起从前二哥同她讲的。
二哥说江南十里秦淮笙歌渺渺,说春风细雨杨柳依依,二哥还说,江南的夜晚酒肆林立如皓月繁星、光华璀璨,自望月台俯瞰,扬州城千家伽蓝、万寺灯火尽收眼底,城内四百三十八坊灯火通明,熠熠若天宫星市。
沈知懿很想知道,那是另一种怎样的生活。
她想着想着,唇角弯了起来,不由笑出了声:
“好啊,等我得到血竭治好了病,我们就离开裴家,去江南!去扬州!去看看声色犬马、火树银花的人间烟火气!”
沈知懿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身体里充满了能量,仿佛明日,她就已经飞到了繁华温柔的江南,开始了她崭新的生活。
她抱着春黛挠了挠,忽然凑过去小声问:
“春黛,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多年不议亲,我要给你相看你也不愿,是不是有个在江南的表哥牵住了你的魂儿~”
春黛原本还笑着,听她一说脸上笑意僵了一瞬,随即整个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她推搡了一下沈知懿,羞赧道:
“娘子别乱说,我可没有……”
见沈知懿还想再说什么,她身子一转面向外边:
“好啦好啦,娘子我们睡吧,明日还要做早课呢。”
沈知懿在她背后忍俊不禁,往她身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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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天亮得晚,裴府的高墙黛瓦还仅仅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时,府中下人已经井然有序地动作了起来。
整个天色将亮不亮,积雪将四周映出一片潮湿的幽蓝色。
正轩堂的暖阁中橙黄色的光从绢丝纱窗中透了出来,落在积了雪的窗台上,丫鬟穿着厚厚的夹袄,端着铜盆候在门外,盆中腾起的热汽和口中呼出的白雾融合后又慢慢消散在半空。
裴淮瑾站在明亮的落地镜前,微微仰着颈。
苏安替他将衣襟最后一颗纽扣扣上,交领领口的流畅线条恰好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喉骨。
“方才颐安堂那边来传话,说是让公子去老爷子那边用了早膳,再去上朝。”
苏安悄悄瞥了裴淮瑾一眼,见他垂着眸神色淡然看不清情绪。
他蹲跪下去替裴淮瑾系好腰带,起身将他衣裳的褶皱抚平,拍了拍手,丫鬟这才端着铜盆进来。
苏安拧了湿帕子递给他,裴淮瑾沉默了一下接过来,最后却是放到一边,问:
“昨夜雪下了一夜?”
男人的嗓音里带着晨起后特有的倦怠和沙哑。
苏安愣了一下,不知缘何他有此一问,答道:
“快天明的时候,雪停了。”
裴淮瑾不做声,重新拿起帕子,洗漱一番后,一言不发出门往颐安堂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