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沮授是对把有限的粮草辎重浪费到蹋顿身上,觉得过于不值当,另一方面沮授则自认为蹋顿作为一介蛮夷,趁着河北大乱,服膺于袁绍,窃据了边郡的权柄,却不愿意为边防出力,一遇难事,就指望着袁绍为他出头,他蹋顿所部乌桓则暗中壮大,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蛮夷,不可轻信也。
抱着华夷之防心思的沮授,对蹋顿这种祸害汉家,壮大蛮夷的手段非常不喜,倘若不是因为现下河北无有余力,他真想请命袁绍,早早枭除蹋顿这等蛮夷中的雄杰,不使蹋顿成为他日疆域之祸。
“沮君所言是也。”田丰拄仗而出,他附和沮授道:“蹋顿于右北平、辽西等地不修德政,乌桓种人每每侵逼汉儿,导致刘玄德微一招诱,黎庶百姓奔之辽东,有如婴儿之望父母,大旱之盼雨露,此蹋顿之过也。”
“此外,以三郡乌桓的兵力,当有数万之众,足可与刘玄德相抗,而蹋顿却求援于明公,盖其人不愿出力也,明公可着令蹋顿召集三郡乌桓,北上同刘玄德对垒,也不枉明公往日对蹋顿重加赏赐的恩情。”
“先生之言,大有道理。”经过沮授和田丰的劝说,袁绍偏向了令蹋顿自行出兵对抗刘备的意思,他对蹋顿足够优待了,放任乌桓在幽州的右北平、渔阳、上谷等郡蕃息,又给了蹋顿单于的名号,每每年节,又是重加赏赐,金银珠宝都是不缺的。
而蹋顿受他重恩如此,理当还报于他,而非让他出兵北上驱逐刘备,蹋顿即是从他手上挣了那么多的好处,岂能不报答他,天下没有这般忘恩负义的道理。
“明公。”逢纪这边收了蹋顿的钱财,自然是要接着为蹋顿说话,他是个有良心的人,是以拿钱不办事的行为,他是做不出来的。
“三郡乌桓,虽是合计兵力有数万之众,可兵械不精,甲胄不全,又刘玄德麾下关羽、张飞皆是万人之敌,恐蹋顿非是刘玄德之敌手,到时候幽州生患,北境不宁。”
“此易事尔。”沮授轻笑了一声道:“即是蹋顿所部兵械不精、甲胄不全,向着我军淘汰兵械万余、甲胄数千,可赐予蹋顿,如此可组建精兵数千。”
“至于关羽、张飞为万人之敌,可蹋顿为乌桓大人,武勇无双,想来定然不逊于关羽、张飞,以蹋顿为主将,加上披甲者数千,定能击走刘玄德。”
“明公。”为了堵住逢纪的嘴,田丰拄仗于地,朗声言道:“当今冀州之大患,在于上党,在于秦军,刘玄德招诱边民之事,盖小患也,岂能置大患于不顾,争辩于小患尔。”
念起上党的秦军,仿佛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袁绍点了点头,难得的果决拍板:“幽州之事,就按沮监军所言来办,此外且令熙儿督州兵助阵。”
袁绍下定了主意,逢纪不敢再劝,也是袁绍安排了袁熙都督州兵助阵,多少也算出兵了,虽是州兵的战斗力不怎么样就是,不过也让逢纪有足够的口实去搪塞蹋顿。
到时候回复蹋顿的书信,逢纪想着就这么写,多亏了他和审配进言劝说,才为蹋顿争取来了甲胄数千,兵械万余,以及袁熙出兵助阵一事。
如此一来,也算对蹋顿送给他这么多金银珠宝有个交代,逢纪抚着胡须,好不得意。
经过田丰的抗言,当下堂内的议题,从北面的幽州,转到了西面的上党、河内等地。
“今次发兵,宜分两路人马。”沮授作为监军,监统内外、威震三军,他率先进言道:“一路从滏口陉发兵上党,一路南下转西攻打河内。”
袁绍微微颔首,上党重地自是不必言说,而沁水以西的河内县城,如今落入秦军的手中,得伏波将军马超屯守,马超麾下多有凉州精骑,倘若不分兵与马超相距,在他兵发上党的时候,马超引军突袭邺城,行围魏救赵之事,恐将大事去矣。
分兵两路,一向上党,一向河内,也是前面袁绍同一众心腹谋士商议出来的结果,只是如今被沮授搬到了明面上来,说于一众文武得知罢了。
发兵的方向定了,接下来就是考虑统帅大队人马攻打上党的人选,以及偏师攻向河内的主将。
这里攻打上党,夺回邺城西面之屏藩,重中之重的担子,非袁绍这位主君亲自出马,放眼河北,却是无一人能挑起这个担子,也唯有袁绍亲自出马,士卒才会用命,将校才会舍生。
至于攻打河内的偏师人选,袁绍踌躇思虑了很久,他麾下将领很多,张郃、高览、颜良、文丑等等等等,其中以张高颜文四人较为突出,若说是偏师主将,多半落到这四人的头上。
不过此次攻打上党,张郃、高览二将,袁绍需要倚重二将攻打上党,是脱不开的身的情况。而颜良、文丑作为骑将,面对上党多山多丘的情况,只怕是无大的用武之地,颜文二将却是有所闲适。
或许当以颜良为主、文丑为副,前往沁水与马超对垒。
只是这样的安排,袁绍觉得不够稳当,颜良、文丑的为人和才具,他是知晓的,勇武有余,智谋不足,在阵前打打杀杀可以,可在军中运筹帷幄却是不太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