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角落里,几丛野草长得格外恣意。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黑马正悠闲地甩着尾,低头啃嚼着草叶。
门响处,老黑马灰影闻响抬头,打了个响鼻,便又埋头大嚼。
十年前,它被商人遗弃道旁,是沈青崖将它从鬼门关拉回。
只是此马天生枯瘦,十年未长半两膘,反得名“灰影”。
如今,它是她人间唯一的故友。
沈青崖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沁凉的清水,瞥了一眼老马:“起这么早,莫非梦里也惦记着这口粥?”
灰影头也不抬,只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尾巴懒懒一甩。
“出息。”她低头洗漱,语气淡然,“等着,少不了你的。”
洗漱完毕,她转身走进灶间,熟练地生起火。
淘米、加水,又从檐下悬着的鱼干上撕下一小缕,细细剁碎,撒进将沸的粥里。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滚着,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她搬了张矮凳,坐到老槐树下,就着晨光整理药囊。
指尖拂过那些风干的草药,时而轻捻,时而细嗅。
“沈娘子!沈娘子在家吗?”院门外传来一个略带焦急的妇人声音。
沈青崖抬起头,看到隔壁的王家婶子正探进头来,手里还拉着一个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小男孩,正是她的孙子小石头。
小石头的右手臂不自然地耷拉着,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
“怎么了?”沈青崖闻声,放下草药。
王家婶子拉着小石头风风火火闯进院:“沈娘子,这皮猴掏鸟窝从树上栽下来,胳膊怕是不对劲了!哭了一路,只得来劳烦您!”
沈青崖一眼便看出那肩关节脱了位,再看孩子哭肿的眼和妇人额上的汗,语气平静:“无妨,老规矩。”
王婶子立刻将拎来的鱼往前一送,脸上笑开了花。
全村谁不知沈娘子脾气怪,一天最多只看四个人。
无论大病小病,诊金只要五个铜钱,多一个不收,若是没有铜板,五条鱼,一把菜,或者一筐草药也行。
这价格,若是生了病去镇上,轻则几十个铜钱,重则倾家荡产。
故而全村都很尊敬这个沈娘子,大家不知她来处,只知她十年前来到白沙村,就没走过。
沈青崖不再多言,示意那抽噎的孩子到近前,在小木墩上坐下。
她的动作依旧缓慢但目光却瞬间变得专注起来。
她伸出那双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按在小石头的肩关节周围。
她问:“怕疼吗?”
小石头抽噎着,怯生生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