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李昭容正在自己房中看账。
夏桃搁一旁也没闲着,搬个小马扎坐旁边拿着针线做活儿,时不时给眉头紧锁的她添点茶,递块点心,然后对着桌上堆得整整齐齐、足足有小山那么高的两叠账本目露钦佩。
李昭容望着那两叠厚厚的账本,也有些烦恼。
一叠是将军府的。
近两年,贺氏已经渐渐把府上的大半庶务交到了她手里,平时只有她遇见比较棘手的事时,才会指点一二,似有把中馈一点一点慢慢移交过来的意思。
府上其他人颇有微词,特别是邢父,对贺氏这种做法很不满,听晚松院的晚雁说,两人私下里吵了好几次。
邢父觉得自己身为长辈,还正当身强力壮的年纪,哪有被一个年轻儿媳管的道理?
他同僚的妻子有的都已经成了祖母,也没像贺氏这么偷懒,儿媳没过门两年就想甩手不干了,简直太不像话!
不止邢父,也有人暗地里说,府上二老爷近些年官位越升越高,不知比在翰林院当个五品小官混日子的大老爷强了多少。
而且,二房的四子邢俞虽然只是个庶子,但在国子监的成绩也名列前茅,眼看前途一片大好,以后在朝廷上肯定能有一番作为,未必比大房常年不着家、无法照拂府内他们的邢焱差。
所以老侯爷的爵位合该落在更加有为的二老爷头上。
然后就等邢俞娶妻之后,中馈交给二房的儿媳,才是对将军府上下最好的选择。
出身商贾的孙氏被他们理所当然地忽略了过去。
诸如此类的闲言碎语不一而尽,甚至一度愈演愈烈,传到了外居平安寺的老侯爷那边,老侯爷有回还特意把她叫到跟前,问她的想法。
她当然是怎么恭敬怎么谦虚便怎么回答,老侯爷听完没说什么,摆摆手让她回去了。
待回到府里,贺氏得知后,便一力将那些闲言碎语压了下去,让她安心,不用多想。
相处的这几年,李昭容很感激待她如师如母的贺氏,自然是无有不应。
至于另一叠账本,则是和孙氏合伙开的锦绣阁送来的。
当初她破釜沉舟,拿出身上大半的银子,并东街铺子的房契入股开起的绣铺,生意如今也是蒸蒸日上。
就像孙氏说的那样,锦绣阁从江南专门请的绣娘技艺精湛,而且上京的百姓们似乎也确实挺买她这个郡主名头的账。
特别自从南疆边关屡屡传来骊国蛮夷被击退的捷讯后,她的名字也经常跟在邢焱后边被提起。
当年新婚夜刻意演的一出“身穿嫁衣含泪送别夫君出征”,更是被一些梨园编成了戏折子,为人津津乐道。
有时候她出门喝个茶,都能听见有人闲聊说起,也不知道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总之,这几年她虽然偶尔会烦恼天天都有看不完的账,但到底日子也算过得安生,除了……
“郡主,最近怎么没看见您往南疆寄东西了?婢子早上还听见几个小丫鬟私下里说小话,猜您是不是和将军闹矛盾了呢。”夏桃手底下打着络子,闲聊随口道。
想了想,又提起一事:“还有永井巷那边,柳姑娘又来催了,说是每月六十两已经不够用了,要涨到七十两呢,咱们要不要和将军说一下啊?”
一听这话,李昭容心里就来气,心烦意乱到看不下去账。
索性扔了笔,靠在椅子上休息。
夏桃见她生气,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篓子,倒了杯茶又递了盘点心过来,帮着道:“柳姑娘也真是的,前几个月明明已经涨了十两了,这下又要涨十两,咱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也用不了这么些呀。”
李昭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闻言摇了摇头:“我不是气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