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福眼珠一转,“吼,就小李,呵呵呵。资料查的怎么样?”
李乐接过水杯,目光扫过桌面,“档案室那边资料挺全,八几年土地详查的图册、九零年滩涂承包到户的原始登记底册都找到了,东照还在那边抄录。”
王金福搓着手,在李乐对面的折叠椅上坐下,拿起烟盒,刚想递过去,又收回来,自己点上一根烟,嘬了口,“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能帮上你们研究的忙,镇里一定全力配合。”
嘴上说着,可显然心思不在档案上,他挥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目光带着探寻看向稳稳当当坐在身旁的李乐。
只不过,看着看着就觉得,面前这人,怎么和前几天、甚至是昨天接触时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之前只觉得这人身材高壮,长相俊秀,人懒洋洋、笑眯眯,带着男生女相的强烈反差,嗯,还有一个好身手。
今天,却多了些不一样的,气度。
对,是气度,那种大家门里培养出来的年轻人,带着几分贵气的沉静内敛,从容不迫,行止有度,眼神里露着笃定与坦然,一举一动都透着被规矩浸润过的分寸感。
想到李乐的来处,心中好奇又不敢多问,聊了几句题外话,便斟酌着,“小李,昨天。。。。。你说的那长和短,我这心里琢磨了一宿。。。。。”
李乐端起茶杯,抿了口,赞了句好茶,反而问道,“王镇长,昨天梅老师那番话,您是不是觉得,有点。。。。太原则,太务虚了?”
王金福一愣,尴尬地笑了笑:“梅教授是大学问家,讲的都是大道理,方向肯定没错,只是我这,火烧眉毛了,刚市里吴秘书长还来电话问这个事儿,挨了一顿批。。。。”
“方向没错就好。”李乐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嘴角一翘,笑的含蓄,可这笑,要是落到田胖子、钱老板、甚至马大姐这些熟悉的人眼里,就知道,这狗日的不是给人下套,就是要给人念经了。
果然,就听李乐说道,“王镇长,您要是不觉得我多事,或者年龄小没经验,我就给您说说?”
“哪能呢,你都是博士了啊,读万卷书的人,我们这些也就是地方经验多一些,可真论到眼见,规划,方向这些,肯定不如你们。”
“读万卷书,也得走万里路呀,尤其王镇长这样在基层摸爬滚打的,就像我师公,费先生以前教导我的,脚上不沾泥,手上不沾灰,是做不得学问,开不得口的。”
“费先生?”王金福也不是傻子,在李乐这“报家门”一样的话里,咂摸出点儿味道,想起梅苹这几个人的帽子,“是。。。那位费先生?”
李乐依旧笑,口风一转,“那我就妄言几句,要是觉得有用,就当个参考。”
“你说,你说,这时候,还有什么妄言不妄言的。”王金福给小李秃子的杯子里添上水。
“所谓短,就是先扑灭您眼前这场火,把陈厝林厝这滩涂的雷给拆了。”
“而长呢,就是您这合口镇,怎么才能从根子上,让这些盘根错节的宗族房头,别老给您添堵,甚至还能稍微用上点劲儿,别光耗在内斗上。”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王金福眼睛一亮,“这短怎么个短法?长又怎么个长法?”
“先说短,”李乐手一指茶几上的那张规划图,“眼前这滩涂的烂摊子,核心就仨字儿,拖不得,也断不清。”
王金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拖不得,是怕两边真打起来,您兜不住。断不清,是两村几百年老账,地契、红本本、谁占了多少年,公婆都有理。”
“人说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可真到了法院,也得讲个历史溯源不是?您强行判给谁,另一家都能掀了您的桌子。”李乐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所以,得换个思路。”
“换个思路?”
“对,”李乐伸手,比划着,“简单归结,就是搁置归属,分配补偿,转移矛盾,寻求共赢。”
“搁置归属?”王金福眉头紧锁,琢磨这几个字,“可眼下。。。。那补偿款怎么分?”
“补偿款,别按地分,按损失和贡献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