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谢斐忽然笑了笑,不明所以地朝那人走去。
一众文官连连退后几步。今日所来大臣都是跟着王大人前来,不论关系从前如何,来太和殿以后,都只有一个共同目的——
清君侧,废太子。
自觉气势先落了下风,其中一位大臣拍拍下袍,仰起头,终于怒声质问出众人疑惑:“上月中天子口谕,罚太子上交军权,禁足于东宫一月。可才将将过了半月多,太子怎就出了东宫,是视圣旨无睹?”
“怎会无睹?”谢斐礼貌解释:“父皇分明未有不满。”
那位大臣一番讨伐就这样被堵了回来,登时气得面色涨红。
谢斐便好心情地又解释一句:“孤并非视禁足令无睹,可父皇久病不好,孤甚是忧思,才特来探望。”
那大臣简直无话可说:“你,你……”
几乎整个白日都在下雪,方才那些散落的奏折很快陷进积雪中。谢斐这时弯腰拾起其中一本,长指悠悠拂去雪粒,他摊开奏折:“这是沈大人的折子,哪位是沈大人?”
没得到回应,谢斐也不甚在意,垂眸悠闲地看起来。
那些奏折里写了什么,一众人心里其实清清楚楚,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偏谢斐看了眼后,竟启唇,又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观浔阳一事,太子残暴嗜血,玩弄兵权,实在不堪为储君之位,臣惶恐,谨奏废太子。”
念完这一册,谢斐合上奏折,又弯腰拾起一本,懒洋洋摊开:“这一册呢,是张大人的折子。”
扫了眼后,眼底笑意加重:“这册写得还不错。”继续念道:“纵使不观浔阳,太子仍德行有愧,上结党营私,下滥用死刑,以凿骨抽筋取乐……”
朝中默契,不论背地里闹得多难看,面上也不会针尖对锋芒。像谢斐这样摊开了直说的,到还是头一个。
雪中万籁俱寂,男人清润的嗓音萦绕于耳,他没有停顿,时不时还好心情地点评一句,仿佛念得不是有关于自己的讨伐,而是赞许一般。他每往下念一句,诸位大臣的脸色便更难看一分。
气氛僵硬,终于,先前那位一直沉默的王大人忍不住了,厉声打断:“够了殿下。”
王家是有名的家风清正,往上还曾出过两任太傅。王大人继承了良好家风,是朝中难得的清臣。有些话旁人不好直言,他却是敢说的:“殿下,自古道忠言逆耳,不论是沈大人还是张大人,上奏之言有错吗?”
“说殿下玩弄兵权草芥人命,难道还是诸位诽谤不成?”
王大人有理有据地质问回去,他出口时完全没有犹豫。看来这一番话已在心中藏了许久。
话落,还直了直腰板,显然不畏强权。
“所以……”谢斐掂量着手中的两本奏折,缓缓抬起眸:“诸位的初心也不是令孤禁足,而是至孤于死地了?”
雪下得断断续续,身后殿门上朱漆闪烁,他静静立于雪中,唇角瞬间阴冷平直,平静漠视着所有人。
刚回洛阳便被清君侧废太子的名号摆了一遭,谢斐心情的确算不得好。
那王大人见他这般,却以为自己占回上风,乘胜追击正要开口。谢斐忽然凑近,他一手还拿着那两册奏折,只左手微动了动。
天子寝殿前,众目睽睽之下,虽知谢斐没胆子动手,但王大人还是被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后,他皱起眉:“太子殿下难不成还还唔——”
谢斐一手掐住他的脖颈。身子骤然腾空,那声质问因此变成痛苦呻吟。王大人看着那张凑近后更显清俊的面容,不笑时眉目阴冷。
双脚无意识挣扎起来,王大人费力抬起双手,想将压在脖颈的那只腕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