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望向天空,底下的漆黑夜幕中,夹杂着耀眼的星光,路灯倒挂天上。
冬日,吸引不了蛾子,却能吸引孤独。
他继续想着,他死了,小雪回去。她会被托给一户好人家,他看到迟雪的难过,看到她的愧疚,他只能让迟雪忘了他。
尺言突然也不想忘却了。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他看到疤痕,若隐若现,可触摸上去,却一如既往地光滑。
他又摸上自己的左肩,隐隐约约的疼痛。他的肩胛骨像是破碎,宛若从前。可是没有,他还活着。
小雪像妈妈,没有像他是最大的幸事。她性子也像妈妈,模样也像,当他一手抚养起这个女儿,发觉她不似自己,这是最大的慰籍。
他累了,坐在街边的石凳上,风一缕缕吹来,扯动着水分在空中纠缠。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他四十三岁,回望早逝的家人,他白发如悲。
身体上的折磨让他加倍衰老,可生理上的拖欠,他被迫长留于人间。
他时常在切菜时,抹阳台时,想自己是否会突然猝死,结束这漫无趣意的生活。毕竟他在十多年前,生命就该到了尽头。
一阵风吹过他耳朵。
他抬头,望见无数尘埃-
迟雪打开房门,此时夜已深,她的动作都放得很轻,以免吵到别人。
她猜想朋友们早早回到房间,定然余惊未过,于是特意在旅馆外多待近一个小时,好与用热水慰藉余惊的朋友们错开时间。
可当迟雪推开门,光亮深入她眼,她没有看到潮湿的浴室,只看到两个朋友齐坐在床边,身子端正得不正常。
她们在等待开门的她。
迟雪一愣,感觉怪异,这种格外安静的氛围让人不适。仿佛在她与对面之间,悄无声息地安上透明屏障。
“你们,洗澡了吗?”迟雪问。
她们的眼神很诡异,像是注视她,又像是盯着她,时刻隔着警惕的距离。
迟雪环视一圈,看到床头,自己被打开的包,心口突然砰动,脑子一刹那空白。
“林,林雪。”两个朋友支吾着。
她们的身后,正摊开着迟雪珍贵的日记本,米黄色的页面折出一个角,在她们手边露出。而试卷、资料,都拿了出来,乱置在床的另一侧。
她们两个试图用身体挡住,好减少自己行为的理亏。
“我们,”其中一个人,蹙着眉,艰难地出口,“看了你的这个本子。”
两人扭捏的手,诉说着虚伪的愧疚和无意。
迟雪浑身僵硬,她感到一道雷从脊椎爬入她身体,将她狠狠钉在原地,化为焦黑木头。
那个本子上面写着尺言,写着郭雨生,写满了她的委屈和心事。写着荒谬离奇,写着无数的哀伤。
可此时此刻,这两个虚伪的朋友,用疏远又诡异的眼神,像看着精神病患者一样隔着空气看她。
“你有没有,和林老师说过呀……”她们委婉对迟雪述说,语气间满是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