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方丈赠我的优昙婆罗,无根、无叶、无茎、无树,是佛家说的——四大皆空。”他侃侃而谈,仿若魔怔。
隋和光扫过一眼,心中嗤笑:哪来什么优昙婆罗,分明是草蛉卵。
他游历时也在寺庙借居过,跟和尚混熟,也就懂了这些以假充真的伎俩。
养在寺庙里、种进昂贵的白瓷瓶,虫卵就是佛花,所以躯壳总是重要的。
隋和光忽然打了个冷战——浴桶的水是冷的。
隋靖正放下花瓶,将手搭在隋和光背上,粗粝的指腹顺着脊梁往下,用的力道很重,手指经过的地方都红了一片。
就像认不出优昙婆罗,隋老爷也认不出自己的儿子。不然的话,他至少会跟隋和光一样,觉得恶心。
隋和光再出水已是无懈可击,一张恭顺的美人面掩盖所有情绪。
“来,戴进去。”隋靖正的期许外溢。
隋和光接过玉佛,手上还残有水迹,接着,不小心般,他失手一摔。
玉碎声和巴掌脆响同时出现,隋和光半张脸起了掌痕。
隋靖正淡淡说:“你年轻,心气高,瞧不上我这老头子了……也正常。”不待隋和光张口,他说:“跪下。”
地上有碎片,碎渣,还有刺状残片,隋和光直直跪下。
良久,隋靖正冷冰冰地说:“你回去罢。”
隋老爷晚上觉浅,身边一般不留人,隋和光住他对面,中间隔一条青石板路,不到五米,中间放置有香炉,雨一小下来,寺里的僧人又将烛点上了。
隋和光与那人擦肩而过时,递去一张纸条。
少有人知,和尚是隋靖正养的私兵,亲眷都握在隋靖正手里,替他卖命。
去年,隋和光救出几个和尚的亲属,策反了他们。
今天殿外,隋和光跟人对了暗号,成功接头。晚上,终于递去信,派了新任务。
隋和光回房立马锁门,房里死寂,只有他的呼吸声。
平复,平息,平静。
他直起身,走到盆边掬一捧水洗脸,再坐回桌前,端起凉茶水喝一口。
里衣湿透了,丝麻被烛火一照,闪成斑斓,就像玉霜那些戏服头面。
今早出府,隋和光吩咐把东西收进衣箧,这样积灰更少——主人不在,做客的总得帮他看好东西。
所以玉霜去哪了?
对他来说,死了也许算幸事。
“你哭了?”
男声介于青年少年间,故意压得又低又轻,从左后方来的。隋和光居然丝毫没能觉察,他猝然起身,往右退,不料正中来人下怀。
一阵燎人的热气,还有……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