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深,殿外的梧桐叶落尽了最后一丝繁华,只剩下枯枝嶙峋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孙权高踞王座之上,往日顾盼生威的碧目此刻却深陷于眼窝之中,紧握着案角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那一道道从前线驰回的败报,如同冰冷的铁锥,一字字钉入他的心神——
铁索焚毁,水师丧尽。
贺齐、吕范等大将殁于王事,汉军已在南岸立稳脚跟……
每一个字都在抽空他全身的力气,更撕扯着他那不容触犯的权威与自尊。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人整肃衣冠,稳步出列。
正是丞相顾雍。
他面容清癯,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决绝的悲愤。
他深深一揖,声音沉痛而清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大王!前线丧师辱国,非天时不助,实乃人谋不臧!”
“孙韶年少轻躁,不谙兵事。”
“徒以宗室之身,妄逞铁锁横江之奇谈,致有今日之祸!”
“其才不堪主帅之任,昭然若揭!”
“臣,恳请大王速做决断。”
“罢孙韶之职,重新起用陆伯言。”
“以陆逊之才望,或可收拾残局,稳定军心民心啊,大王!!”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死水。
重新启用陆逊,便是直指孙权先前罢黜陆逊、任用孙韶之举大错特错。
话音未落,一人已闪身而出,正是中书郎吕壹。
他面白无须,眼神锐利如刀,尖声斥道:
“顾相!此言何意?”
“孙韶将军乃大王亲命,代天巡狩,总督军事!”
“汝言其不堪,岂非暗指大王用人不明,洞察有失?”
“此乃是对王的大不敬!”
这顶帽子扣得极大,直戳孙权痛处。
孙权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嘴唇紧抿。
目光阴沉地扫过顾雍,却并未立刻发作。
只是默然不语,那沉默本身便是一种压力。
吕壹见孙权未斥责自己,气焰更盛。
转向孙权,语气转为一种为其分忧的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