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堂而过,带着楮皮发酵的酸味。
刘禅突然想起去年冬至时,自己随口抱怨句“鱼子羹太淡”,次日东厨就换了三十余人。
“原来我早就在用权……”他喃喃道。
李治突然掀开衣襟,露出腰间淤青。
“这是初来时偷懒挨的板子。”
又指向墙角水缸,“那日我打翻浆桶,王翁偷偷帮我重舂了一臼。”
他声音低下去,“父亲说得对,世上哪有非黑即白的公道。”
月光流转,照见李治眼角水光。
刘禅这才发现,表兄身上那种年少气盛的锋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静的力量。
“若能回到相府……”
李治突然说,“我定要给父亲他老人家磕头认错。”
“从前我笑他处事圆滑,不够正直。”
“却不知他肩上担着多少人的性命。”
远处传来梆子声。
刘禅望着表兄映在墙上的剪影,恍惚看见了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那个曾为阿若与巡城尉据理力争的少年,如今学会了在规则里周旋。
那个敢与李翊辩论正义黑白的的愣头青,终于懂得了权力是双刃的。
“表兄,你回到相府后,就不想找那监工报仇吗?”
刘禅声音里带着些不甘。
即使善良如他,也忘不了今日之辱。
李治正在修补竹帘的手指微微一顿。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深邃。
“找谁报仇?”他轻声反问。
“当然是白天那个抽我们鞭子的监工!”
刘禅撑起身子,眼中燃着怒火。
“等本太子回到东宫,定要让他也尝尝鞭子的滋味。”
李治放下手中的竹帘,转头看向刘禅。
月光从破败的窗棂间洒落,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以为天下只有这一个监工吗?”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刘禅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