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腥气缠在喉咙里,咳不出,咽不下。
陆洗递去帕子:“与鞑靼发生战事才过去一年,你是不是就忘了,北方还有二三十万精壮胡族军队正对中原虎视眈眈,只要嗅到我们有一丝懈怠,他们立刻就会南下侵略。”
林佩谢过:“我没有忘,我同意在北方训练新军,但这支新军它不能跟着你姓陆。”
陆洗坐到林佩身边:“我不是想要兵权。”
林佩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
丹红的夕光照在纸鸢上,渐渐干涸了颜料。
陆洗笑叹口气。
他能看出林佩的心思,而林佩也看穿了他。
“我承认,我想要兵权。”陆洗坦白,“我想要的是一支团结一心、攻无不克的军队,而不是你替我从各个都督府七拼八凑出来的乌合之众。我想要调兵兼统兵之权,要北直隶直接指挥整个北方的军事,这才是迁都的意义。”
林佩道:“朝廷北击鞑靼……咳,咳。”
——“大人。”
温迎进来送姜汤。
宋轶也在门边探了个头。
陆洗看一眼,背过手站到窗边。
温迎轻声问道:“还好吗?”
林佩道:“不碍事,你去和宋参议核对一下腊赐。”
温迎点了点头,带上门,把宋轶拉走。
姜丝泡在一碗清水之中,缓慢地浮动着。
林佩端起汤吹了吹热气,眼前氤氲:“北方气候恶劣,行军艰难,粮草补给线长,民力财力消耗巨大,且蒙古骑兵机动灵活,难以一举歼灭,战事恐旷日持久。阜国本以南方富庶之地为根基,若将中心北迁,不仅削弱了对南方的控制,更可能导致内部动荡。你走这一步,势必削减东西南三边的军事开支,兵权重大,光这第一步就不可能轻易完成,如果不能平衡各都督府的利益,不按比例分配新军编制,必会有动乱发生,你明白吗。”
陆洗轻笑,一把提起纸鸢,拿近瞧了瞧。
林佩道:“你拿着它,就该明白制衡之术在于使相争而不失度,相制而不失和,如同放鸢,线紧了易断,松了易坠,唯有张弛有度,方能高挂长空。”
陆洗道:“它不过是纸糊的东西。”
林佩道:“那又如何?”
陆洗道:“纸糊的东西,无论飞多高,终究比不过断喙重生的鹰,知言,你看着我。”
林佩把目光转移到陆洗身上。
“我亲眼见过鞑靼人怎么打仗,见过他们的彪悍、勇武、顽强、坚毅。”陆洗的眼眸漆黑深邃,似与人诉说故事,“想打赢他们,必须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而你方才承诺给我的所谓制衡之下的军队,面对强敌时只会剩下互相算计互相诋毁,最终四分五裂。”
林佩沉默不言。
陆洗道:“你画的这东西,好看,但是……”
他握住纸鸢两边的竹条,一点一点往中间压。
啪,竹条折断,纸面撕裂。
林佩的眼皮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