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岐玉眉梢扬起,不仅不恼,眼神里还多了挑衅的戏谑,低声反问:“怎么一点不疼,你是没吃饭吗?”
崔楹真没吃饭。
她一急,手上更使劲了,半个指甲几乎陷进萧岐玉生满薄茧的掌心里。
右侧座位中,身穿秋香色杭绸衣裙的妇人歪头,对身旁身着孔雀绿对襟袖袍妇人笑道:“嫂子你瞧,这小两口感情多好,走个路手都不松开。”
“谁说不是呢,你看他们俩,站在一起多般配。”
这时,坐在左侧,身穿宝石蓝缂丝大袖,头簪凤凰衔珠金钗的妇人扫过二人一眼,咳嗽一声。
两名妇人顿时噤声,不再多言。
另一边,崔楹和萧岐玉一路明争暗斗,你掐我,我绊你,好不容易走到了老祖母王氏的跟前,正欲跪下磕头,便被王氏叫住。
“不着急行这些虚礼,好孩子,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供香袅袅,堂屋正中挂着副敦煌飞天图。飞天图下,王氏坐卧在罗汉榻上,身下垫着绛红色莲花纹坐褥,身穿丁香褐祥云纹罗褂,满头白发,气色浮现病态的嫣红,咳嗽声不断,一双下垂的三角眼含笑看着崔楹。
崔楹只好松开萧岐玉的手,上前靠近王氏,笑容甜软,称谓一如往常:“孙女见过姨奶。”
王氏爱怜地拉过她的手握着,嗔怪道:“还叫姨奶,该改口叫祖母了。”
崔楹的笑容僵了下子,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串门,而是嫁到萧家了。
“刚才那一下我瞧着可不轻,怎么样,没摔坏吧?”王氏担忧地问。
崔楹摇了摇头,笑容明亮:“您放心,我结实着呢。”
王氏看着面前少女,越看越是喜欢,喃喃回忆着:“一眨眼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记得上回见你,还是在年后。”
“你奉长公主之命,前来给我拜年,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你穿着火狐裘的披风,小脸儿被风雪吹得红彤彤,见了我便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般好的姑娘,若是我自己家的姑娘,该有多好。”
王氏咳嗽了几声,儿媳秦氏上前奉茶,她却摆摆手,接着对崔楹笑道:“阿弥陀佛,不枉我这几年来吃斋念佛,可能是佛陀瞧我心诚,还真就让我美梦成真了。自接到太后赐婚的旨意,我喜得至今不曾阖眼,日日烧香诵经,向佛祖还愿,感谢他老人家给了我个这么好的孙媳。”
说着话,王氏还跟对待小时候的崔楹一样,抓起凭几上的一把果子便往崔楹手里塞,口吻慈爱至极:“幺儿快吃,都是你爱吃的,这香口酥,是我按照宫廷老方,让厨子拿鲜奶和了糯米粉炸出来,又滚了芝麻花生,重新入炉烘烤所制成,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崔楹难却盛情,不好拒绝老人家,只好咬了一口酥糕,登时眼眸发亮,由衷道:“好好吃啊!”
王氏笑出声音,抚摸着她的头发道:“爱吃多吃,祖母这里有的是。”
“好!”
萧岐玉站在一边,冷清的仿佛一个局外人。
他黑着脸,询问崔楹:“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崔楹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方才的恨意还没抵消,便故意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津津有味嚼着点心道:“什么事啊?”
呵,真当她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