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姜忆安回答,距离獒犬几步之远的地方,贺晋远突然停了下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清晰地飘来。
他双眼不能视物,听力与嗅觉变得异常敏锐,这令人心悸的气味,让他如石像般僵在了原地。
姜忆安还没答话,便眼睁睁看着他那张本就惨白的脸变得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到几近透明。
他没有动,胸膛也没有剧烈地起伏,可她莫名觉得,他这个样子比方才在马车里难以呼吸的症状还要严重,就像晦暗夜色中一条久困在干涸沼泽里的鱼,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了看自己杀猪刀上还在滴答的鲜血,再看看他,低头仔细把刀刃擦得干干净净。
她这病秧子未婚夫身体也太虚了,连点血腥味都不能闻。
那死透獒犬的血腥气甚是浓重,这里不便再呆,那马车也没法坐了,姜忆安将刀别在腰间,牵着白马走到他面前,道:“上马吧,我们先回府。”
清越有力的女子嗓音,像混沌之中陡然传来一记钟鸣,贺晋远恍然回过神来。
他一时没有动作,姜忆安等了一会儿,便率先翻上马背,道:“贺公子,你会不会骑马?”
贺晋远艰难动了动干涸的薄唇,低声道:“会。”
姜忆安俯身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贺晋远微微一怔。
女子纤细的手指覆住他的掌心,温热而柔韧,他下意识回握住了她的手。
姜忆安牵着他的手,让他摸到马鞍的位置,说:“你小心些,踩着马镫上马,我骑马带你回府。”
贺晋远沉默一瞬,如她所说上了马。
马背上空间有限,姜忆安在前面扯着缰绳,他便只能紧挨着她坐在后面,与她保持着克制的方寸距离。
身后多个男人,还是让人有些不自在的,姜忆安定了定神,转眸看着他道:“贺公子,你家在哪里?我们往哪走?”
他们的马车风驰电掣般跑到了护城河边,早和送亲队伍走散了,现下周边连个人影都没有,她不知道路,只能问她的瞎眼未婚夫。
贺晋远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侧耳倾听了会儿水流的声音,抬手指着安定坊的方向,道:“姜姑娘,往西北方向走。”
姜忆安点了点头,扬鞭策马便走。
离开那死去的獒犬,空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淡,贺晋远的脸色慢慢恢复如常,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心神安稳,思绪回转,他便想起方才的事来——那时他坐在马车里,姜姑娘一人下了车,他听到了獒犬嘶吼的声音,也听到了它被一刀封喉的动静。
黑色缎带下,长睫难以置信地震了震。
一路上,贺晋远沉默着没有开口,大多时间都是姜忆安策马奔驰,偶尔到了岔路口,便问他一句该往哪个方向前行。
不过,两人穿着新郎新娘的大红吉服,骑着高头白马,一路穿过安定坊平直宽阔的街道,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纷纷赞叹。
见过成亲时新郎骑马,却从没见过哪个新娘子带着新郎骑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