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终于道出了此行的目的,诸淮的亲生父亲居然是患上了重病,就要死了。
她恳求诸淮回到顾家,去见他最后一面。
“求你了。”顾母坐在一旁,擦着眼角的泪水。
她仿佛没有其他目的,只是想要实现顾父最后的心愿,仿佛如果诸淮不回去,顾父才会真的死了一样。
“是这样吗?”诸淮终于沉默下来,顾父病重的消息并不是演戏,而是真的登上了当地的新闻。
得知这个消息后,顾母慌得几乎失了神,不顾一切地寻找救命稻草,没有人比她更懂自己的丈夫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不知是为什么,即使顾母如何去求,也没有任何一位大师愿意伸出援手。
顾母已经绝望了,直到她在偶然间发现了诸淮,他长得那么年轻、那样健康。
顾母一开始甚至不敢置信,直到她偷偷做了亲子鉴定,才发现诸淮居然真的就是她丢失的那个孩子。
天无绝人之路,顾母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而在她可怜的恳求下,诸淮也终于是松口,却也只是答应她去见顾父一面。
然而见了一面,却还有一面,顾母恳求他留下来,而顾父也仿佛十分愧疚,甚至对诸淮保证,若是他死了,那么他的遗产将会全部转移到诸淮的名下。
这样庞大的一笔财富足以令任何人发狂,然而诸淮却嗅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顾母还活着,他们还育有另外两个亲生子,顾家还有那么多的孩子,这些遗产,又怎么轮得到诸淮来继承?
若是诸淮利益熏心,被他们的承诺唬得失去了理智,那么他或许真的就会被永远留在顾家,诸淮保持着一份理性,毕竟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看上去再美味,也是会砸死人的。
而顾父顾母的目的也在之后的接触中终于暴露了出来:他们想要诸淮留在顾家,让诸淮给顾父替命。
他们先是索要诸淮的头发,收集他掉落的发丝;又取走了他的指甲、血液;接着回到祖宅,在族谱上写下他的名字,承认了他顾家人的身份。
最后,诸淮被困在顾家,他日日夜夜地被灌入滋味苦涩的药水,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而顾父的身体,却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暴露出真实目的的顾家人在那一刻显现出了扭曲的面孔,那些面目可憎,叫嚣着要诸淮来替顾家人还债的身影在面前划过,宛若鬼魅,要将他拖入泛着毒液的泥潭之中,诸淮拼命地挣扎着,那些手脚与声音却在拉着他一同下沉。
直到他在阴差阳错下走进柳家的祖宅,成为柳相的契子,他才侥幸逃得一难,从顾家逃了出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柳相救了他一命。
想到柳相,这个模糊的噩梦就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像是一片迷雾在诸淮面前散开,那些魑魅魍魉,宛若厉鬼一般死死抓住诸淮的手脚不让他离开的身影都被一股风吹散开来。
诸淮的面前出现一棵极其庞大的柳树,古树不识年轮,它矗立在柳家的祖宅中,仿佛所有人供奉的神树,无论春夏秋冬都静静地垂落着枝条,树冠繁茂,树根遒劲有力,一路蜿蜒至地底,扎根至无人知晓的地心深处。
这棵树就像是祖宅中的柳相本人一般,无论生死都被困在原地,日夜轮转,时间是一段不断重复的旋律,祖宅里的所有人有着属于自己的节奏,只有祂始终被困在这里,如同树木无法迁走它的根。
在第一眼看见柳相的时候,诸淮就意识到,这是一个不会被外物改变的人,祂的生活始终弹奏着几个单调的音节,柳相就像是一个不会被遗忘,却也不会真正被人注视到的景观。
偌大的祖宅空无一人,仆从像矗立在阴影中的装饰品,不会说话,也不会轻易和其他人交谈。
柳相坐在轮椅上,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柳树下,周遭的所有人都视他于无形,没有任何人一个人靠近他。
这样的人若不是被所有人厌恶摒弃,就是地位超然却又极其危险,以至于常人不愿靠近,但无论如何,诸淮都要留下来,于是,他主动走了过去,轻轻推动了柳相的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