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低语声还在继续:“神天菩萨,徐家千金那可是顶顶的贵女……东院那位,不定还能得宠几日……待到郎君定下亲事,被远远打发了……也算不得稀奇!”
春禾低低地“啊”了一声,“可,可我听她们说,娘子和郎君是拜过天地的……”
“哎呦傻姑娘。”李婶子啧道:“夫人不认,那是什么娘子,还不就是个外室。”
折柔再也听不下去,只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又酸又胀,憋闷得她心里难受。
她虽一向为人和善,不喜与人争执,却也不是任人揉圆搓扁一声不吭的软弱脾性,总不能随意什么人欺负到头上,她都装作听不见。
折柔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重重地咳了一声。
絮絮的说话声立刻停了,廊下的人闻声回头,瞧见她就站在窗前,春禾脸色唰地一白,连忙低下头,喏喏唤道:“娘子……”
李婶子神色也不大自然地僵了一僵。
折柔看向站在阶下的人,微笑着道:“在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李婶子的眼中划过些许心虚,支吾着不敢看她。
“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折柔收起笑,挺直脊背,声音清亮,不疾不徐地开口,“主家付你月钱,是让你管着库房采买、做好份内之事,不是让你以次充好糊弄主家、又无事嚼舌编排旁人的。
我与陆谌是拜过天地,立过婚书的夫妻,你若想说,大可到他面前去说,不必在背后妄议,没的传出去丢尽陆府的颜面。”
自打来到上京,折柔一向待人温和柔善,未语先带笑,李婶子便只当她是个好拿捏的面人,却不知她还有如此脾性,一番话下来直听得面色涨红,慌忙俯下身去,行礼赔罪。
“若是敢有下次,是罚是卖,府中自有规矩处置,想来不必我再多言。”
两人连连应是,告罪散去,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折柔关上窗扇,回过身,用干净的木盆打了些水,拿皂角轻轻擦洗指腹。
被鱼骨扎破的地方沾了水,蛰出丝丝缕缕的刺痛。
十指连心。
折柔忽然被这痛意激出了一股委屈,仿佛被鱼骨刺中的不是指腹,而是心脏。
眼眶蓦地一热。
其实,她早就想过的,从洮州来到上京,人事风物全然不同,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不再只是她和陆谌两个人的事,婆母不肯相认,她难免要受些冷言冷语。
那时她想着,只要她与陆谌夫妻一心,往后总会越来越好。
可当真听见了,还是会觉得难堪。
她的确没有爹娘家世的倚靠,可她分明也堂堂正正,并不比谁低贱。
夜间,等陆谌回来的时候,折柔已经洗漱睡下。昏黄氤氲的光晕透过帷帐,轻轻地笼在她身上,屋子里浮动着一缕淡淡的清新香气,他回过头,见桌案上放着她习练插花的花篮,比起从前,已经颇有几分清雅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