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走到门外,徐崇轻咳一声,故意端起神色,道:“回来啦。”
话音未落,徐有容便迈过了门槛,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徐崇怀里,笑盈盈地搂住他胳膊:“爹爹。”
徐崇子嗣不丰,一向娇惯这个幼女,见女儿依偎过来,只觉满心柔软,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斥道:“今日可满意了?这般沉不住气,果然生女外向。”
“女儿才不外向。”徐有容直起身子,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道:“秉言哥哥如今掌着上四军的兵权,对阿姐和姐夫是极有用处的,对爹爹自然也是助力,女儿可不单单是为着自己呢。”
“哈哈,是爹爹的好女儿。”徐崇朗笑起来,“陆家三郎倒也算与容娘相配。”
“至于他带回来的那个外室,”徐崇微微眯起眼,语气轻蔑,“一个乡下来的女子,无父无母,蝼蚁尔。容娘若嫌着碍眼,别说是用些手段,爹爹便是取了她的性命也无妨。”
徐有容自幼被千娇百宠着长大,但凡想要的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自然不屑于此,扬起了下巴,骄傲道:“不过是一个乡女村妇,我才不会同她计较。大不了,等日后寻个庄子,远远打发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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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
难得出来一日,折柔带着小婵在州桥附近逛了许久,特地去吃了曹婆婆肉饼和梅家包子,又和卖花郎买了几捧新开的棣棠花,流连到天色将黑,这才乘车返回家中。
吩咐小婵去归拢买来的香料杂物,折柔换了身衣裳,系好襻膊,来到庖厨腌制鱼鲊。
厨上的婆子和女使都在耳房用暮食,里间没有人当值,她独自寻了个干净的小杌子,在窗前坐下。
青鱼已经交由婆子去鳞切片,剩下的活计做起来并不辛苦,折柔习惯了亲力亲为,感觉就像从前在洮州小院过日子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安稳和踏实。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夜风拂过桂树枝桠的轻响,窗扇开着,空气中浮来浅淡的花木清香。
不多时,廊下隐约响起了脚步声,用过暮食的丫鬟婆子在院中寒暄交谈。
“李婶子,你瞧见厨房采买的茯苓了没?一会儿还要给娘子炖阿胶茯苓汤,我只找到了阿胶,没看见茯苓呢。”
管库房的李婶子正要答话,一眼瞥见她手里的雕花盒,不由低低叫了一声:“哎呦我的春禾姑娘,给东院哪里用得上这等品相的阿胶!你去捡些细碎的炖了便是。”
春禾摇摇头,小声反驳,“不成的,这汤是郎君吩咐要炖给娘子的,若是不用好料,等叫郎君知晓了,定要罚我的。”
李婶子轻哼一声,“郎君哪有闲心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春禾有些迟疑,不解道:“怎么会呢?我瞧着,郎君待娘子是极用心的。”
听见这话,李婶子不屑地嗤了下,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夫人怕不是在给郎君相看亲事呢!今日请了贵客上门……话里话外,探听的都是当朝宰辅……徐家十六娘。”
李婶子将声音压得极低,说话声断断续续,折柔只听了个大概。
相看亲事。徐家。
今日陆谌上门拜访的,也是徐家。
心口没来由地咯噔一跳,折柔一时走神,指腹冷不防叫尖锐的鱼骨刺了一下,转眼渗出几颗鲜红的血珠。
屋外的低语声还在继续:“神天菩萨,徐家千金那可是顶顶的贵女……东院那位,不定还能得宠几日……待到郎君定下亲事,被远远打发了……也算不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