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别人说就是矫情,可他就是有本事说得令人心疼,这时,门口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声大呼了一句:
“棠溪公子,若您说这样的词是拙作,那就请您赐给我吧,我一定好好珍重!”
楼里的人一转头,都被吓了一跳——
之前樱桃宴刚刚开始的时候,天香楼外明明没有什么人,此时却竟聚起了一堆黑压压的人头,都是来看棠溪珣的。
听到刚才那人开了口,这些人也都纷纷高叫起来:
“我、我也要!”
“还是给我!我只要棠溪公子的词!”
“就是,棠溪公子,我们都爱看你的词!你要是‘谨言’了我们上哪看去?”
这样不顾体面大喊的多数都是普通百姓,他们不知道别的,只知道棠溪公子长得好看,说话温和,看着就喜欢。
他的诗词都写得好,念着上口又动听,这次明明是别人抄了他的,大家不能反倒让他被欺负。
棠溪珣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冷不防被这些声音吓了一跳,一时哭笑不得,冲着门外拱手表示谢意,又引来一阵骚乱。
“哎嘿,棠溪公子向我拱手了!”
“放屁,他分明是在看我,还冲我笑!”
“哈哈哈,人家凭什么单冲你笑?人家是冲着大家笑,每个人都有份的!”
这时,陶琛忽道:“原是我对不起表兄,此刻已经惭愧无地,表兄又何必说这样的气话?我更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棠溪珣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看陶琛:“我并没有说气话。”
他慢慢地说:“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那首词不过是曾经的旧作,写的时候颇为自得,如今心境变了,回头再看,却觉得还是浅薄了……”
这种时候,陶琛原本不该再说什么了,可是他刚才那般为棠溪珣的词所惊艳,恨不得它就是被自己写出来的,这才会铤而走险做了这样的事。
如今在棠溪珣的口中,倒把它说得平平无奇,好像是轻易就能写出的东西,实在让陶琛心气难平。
于是他说:“表兄既然说那旧作不好,却不知如今的心境下,又能写出怎样不浅薄的词句?还望能够指点小弟一二。”
棠溪珣的扇子敲在掌心中,看了陶琛片刻。
在他的注视下,陶琛有几分心虚,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让他不由自主地回避了棠溪珣的目光。
却听棠溪珣开口道:“樱桃宴,江风楝,朱钗点却逢胜饯。且行乐,泛觥酌……”
眼前花团锦簇,又是一年风光好,春衫薄,可他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少年。
“新花如昨,故我消磨。琢、琢、琢。”
他曾经扈从御驾,随在皇上和太子之后,俯瞰万里河山,也曾跟着惊慌逃难的百姓们奔出城门,颠沛流离,不知所往。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棠溪珣沉静而柔和的声音:“羲和过,飞光落,今拾白骨观病魄。”
二十三年的一生,终究太短太短了,让他知道了人命脆弱如许,韶华总会相负。
“风铃折,残身薄……”
棠溪珣还没念完,陶琛已越听越是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