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长君和前头的丹朱立刻停下脚步。
骊珠一骨碌爬起来,甩头抖掉脸上的雪和泥。
“没事,我没事,不用管我——”
她眨眨眼,仿佛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丹朱,你们往山腰的方向去,顾秉安,你带着人去溪涧下,我和长君去山顶。”
山顶?
顾秉安:“山顶一目了然,毫无藏身之处,山主岂会去……”
“快去吧!你们得去把后面的人引开!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骊珠说得不错。
此刻,覃戎派出的人一部分在前面搜寻,另一部分却紧跟在他们身后,等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危急时刻,顾秉安站在岔路口,只思索了片刻。
“公主小心。”
“我会的!”
骊珠拔腿就往山巅而去。
覃家这片后山,与雁山同属一条山脉,处于宛郡地势最高处。
风声呼啸,不断有锋利刺人的枝叶打在骊珠脸上,她却无暇顾及,只闷着头往山上跑。
深蓝色的天幕由浓转淡。
东方升起一轮朝阳,北地的山河在朝晖下渐渐清晰。
四下静谧,山巅寒风吹拂着发丝。
裴照野靠在一块巨石背后,眺望着远处山河,等待体力恢复,或是死亡逼近。
死亡对他而言并不可怕。
他短不过二十年的一生,总是在和死亡打交道。
小时候是挨饿,歌伎生下来的孩子本该掐死,他靠着那些歌伎舞姬的救济才勉强活下来。
稍稍长大些,裴家人发现他敢偷揍府内宾客,替那些歌伎舞姬出头,时常将他吊在树上抽。
他皮糙肉厚,不觉得疼。
真正疼的,似乎只有十四岁那年入雒阳。
他年少莽撞,从裴从禄的册子里偶然得知自己的生父之后,带着一腔救母的孤勇,还有一点对父亲的孺慕,远赴雒阳。
他赔上了半条命,一根舌头,却连覃敬的面都未曾见到。
听闻覃敬带着他的嫡长子去了邙山狩猎,亲手教他骑射。
而他真正的长子,血淌在砖缝里,还喘着一口气,却被人用席子裹了裹,趁夜色扔去乱葬岗自生自灭。
他不喜欢雒阳,不喜欢雒阳那些轻飘飘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