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还了。”秋霜问道:“那,你也不记得我了吗?”
“嗯。”
“李昭宁。”
“嗯?”
“我名昭宁,小字幼娘。女子闺名本不该轻易示人,可阿爷抱你回来那天有感于乱世景象,为我取了名。”
“知道了。”
“今日起,你我都不要旁人‘赐’的奴婢称呼,你是萧弈,我是李昭宁,你莫再忘了。”
萧弈微微一怔,他睁开眼,看到面前的柔弱少女眼神里有某种光亮。
“好,李昭宁。”
“许久没听到旁人这般叫我了,每次听到‘秋霜’,我都……”
李昭宁话到这里,忽然失了神。
半晌,她喃喃自语地低声道:“杀我阖族、加我婢名。”
她偏过头去,抹了抹脸,银牙咬碎,低声吐了四个字。
“史家……好死!”
萧弈目光看去,见她柔弱的肩膀渐渐颤抖得厉害,想必是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今夜剁人、逃命,以及大仇得报所堆积的各种情绪同时压过来,难以承受。
下一刻,李昭宁眼一闭,仰面倒下,径直晕倒了。
萧弈眼疾手快,手掌接住她的后脑勺,缓缓放下,把青貂大氅盖在她身上。
他能够体谅她剁人泄愤的心情了。
等了许久,柴房外锁链“哗啦”一响,门被推开。李昉当先而入,侧立,恭敬引了一位老者,想必就是李涛。
李涛五旬年纪,头戴普通黑色幞头,身着稍有些褪色的襕袍,披了一件陈旧的深色鹤氅,面容清癯,眼神明锐,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看透世情的洒脱。
“信臣公到了。”李昉略略提高了声音。
“晚辈萧弈,见过信臣公,冒昧来访,还请恕罪。”
李涛扶须,揶揄道:“你不冒昧,是老夫有失远迎了,竟未在墙下备好梯子相迎。”
闻言,萧弈微微错愕,没想到李涛这么爱开玩笑。
虽然李涛在表达不满,但比起动辄杀人的史弘肇、阴损算计的苏逢吉,已经是太有宰相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