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夫人气极,方要大骂,乔小七见有人为自己说话,也知事情有变,是以再也忍不下虚泽。
当下不顾海夫人、李先生的惊奇,乔小七游动到八仙桌旁。蛇尾缠住椅脚,以稳定身形;左手按住砚台,八仙桌不动半分;右手忍着痛,抓起圆墨。
“重按慢磨,不能图快”,“墨要磨浓,又不可过浓”,虚泽教习时的言语在乔小七脑海中一一流过,值此之际他竟研起磨来。
不知何时,海夫人已站在乔小七身前,想抓住乔小七的手好好安抚一番,可泪已落下,手却迟迟未落。
她明白乔小七想证明什么。
一砚好墨出炉,乔小七拿起狼毫笔胡乱地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仰起稚嫩的小脸,道:“夫人你看,我学得很好,我没偷懒。”
“好好好。”海夫人顿时怒意全消,赞许地摸了摸乔小七的脸蛋,转而冷冷地对虚泽道:“师弟,小七心性如此率真,你却执意人妖之别。我看,你连妖物也比之不上,趁早出去吧。”
虚泽满面羞红,无言以对,只得暂且避避,装聋作哑的李先生随即跟了出去。
艳阳四日来第一次照射进戒律堂,几把长剑霎时又显得古朴、公肃。乔小七依偎在海夫人怀里,海夫人也紧紧搂着他,一时就像母子一般。
“夫人,你和他们……不一样。”
整理着乔小七头上的发结,海夫人道:“小七,你不知道,我并非仙山岛人。我出自一个人与妖共存的门派,养育我的师父就是一只蛇妖。”
“夫人的师父是蛇妖?我这个样子的?是不是很厉害?”
一连串孩童的问题,乔小七如四日前一样伶俐。
海夫人点点头,轻笑道:“我的小师弟也是一只蛇妖,只是……。”神情一转,她悲戚道:“只是师门覆灭后,不仅师父惨死,小师弟也不知所踪,那时候他和你一般大。”
乔小七立时说:“是被人仙害死的!”
“你怎么知道?”乔小七一语即中,海夫人惊讶不已。
“人仙没一个好东西!”两只小手紧紧握拳,伤口随即作痛,乔小七却忍住了痛楚,硬是没叫出一声来。
这般狠毒言语不该出自孩童口中,海夫人轻叹一记,劝道:“这里毕竟是人仙门派,小七,你能忍就忍忍,实在忍不住就来找我,我尽量帮你担待些。不过安琦……还是不要找她了。”
“因为我是妖?”
海夫人不作答,只将乔小七搂得更紧了些。午后,山中泛起了薄雾。
鸟啼泉涌,历历如画。雾锁横山,如覆薄纱。峭壁、树木、山路若隐若现,令眺望之人心生
不得全然之憾、欲窥全景之念。
只有一处与众不同。
山顶,演武场。凌厉的山风吹得八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脸色发青,只有一个少年脸色却是兴奋得通红。
他站在一块山石上,那副俊朗的外表和一身深紫色长袍便更是显眼,长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也在炫耀着他的身份。
“师弟们!”他俯视着石下众人,高呼道:“今天就是我们含涧山年轻一辈扬眉吐气、威震仙山岛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打倒天狼帮!”
他高举拳头,众少年冒着手被冻麻的风险,也纷纷举起拳头以示呼应。
有一少年却不那么做,手仅仅是微抬了一下。
这少年人身蛇尾,个子已有七尺,在人群里如鹤立鸡群。星目大而明亮,却被长发时而遮掩。看不出有什么神情,只能看出他有一张过分白皙的脸庞。
他自然是蛇妖乔小七,石上的那个是含涧山小公子海安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