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有了许多替代品,他不再感到孤独,他递出去的好心也不会被不识趣的山雀辜负。
可明明有了那么多新欢的陪伴,他又为何会频频记起那只死去的鸟雀?
只因是他亲手驯服,却又
独独死在他的掌中吗?
这一刻,崔珏忽感意兴阑珊,索然无味。
他再没有养过鸟。
-
今晚,苏梨睡得很不安稳,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竟频频梦到那一只烧火的竹笼。
大火焚在寂寂黑夜之中,汹涌的火势,带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力量,吸引苏梨往梦的深处行去。
她既冷又热,浑身发抖,痛苦地蜷曲身体。
再后来,苏梨被一双结实的臂骨揽回原地,压进体温稍低的怀抱里,浓郁的草木香顷刻间漫上鼻尖,惹得她时而皱眉,时而小声呓语。
恍惚间,她好似感受到佝偻蜷曲的脊背搭上一只冰冷宽大的手,掌腹压在她的尾椎,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但最终,苏梨还是浸在这样幽冷的异香里,慢慢冷静下来。
她还是睡着了。
隔天醒来,床侧空空荡荡,崔珏不在榻上。
苏梨掀开被子,懵懵地坐起身,任由仆妇帮她梳发、挑选衣饰。
苏梨记起今日便是崔家军入城的日子,崔珏身为第一世家的尊长,兴许又要坐回那个高不可攀的神坛上去。
苏梨迷迷糊糊地想着,那她待会儿应该要另乘一辆车,不要不懂规矩,与崔珏同车而行。
然而,待苏梨梳妆打扮出门,那一辆芝兰紫华盖马车,仍是停在了她的脚边。
苏梨有一瞬错愕,抬头去看撩起的窗帘。
这一眼,恰好迎上男人那双冷肃深秀的眼。
“不上车?”
崔珏问了句,复而垂头,取朱漆狼毫批注文书。
今日回城,崔珏定会于内廷面见文武百官,他早些批阅奏疏,也好趁机发落几个趁他巡狩、四处结党营私的鼠辈。
崔珏思忖公事,没有再管苏梨。
倒是苏梨心中一震,看着这辆崔家君侯的车驾,困惑不已。
但她不敢多问。
苏梨老实登车,在落座的瞬间福至心灵——崔珏不喜仆妇近身,他既要人端茶倒水,自是该由她这个侍妾随侍。这不是什么恩典与体面,无非是崔珏想方设法让她尽一尽妾室的本分。
马车嶙嶙前行,凉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