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医生进来,她被挤出人群外围,衣服上沾了一些污渍,眼睛蒙蒙地,有些看不清。
一顿急救,辜宝芝暂时稳定了下来,也昏睡了过去。陷在浅蓝色的被窝里,那么单薄又那么弱小。
“现在肿瘤已经在其它部位转移,全身负荷过重,放疗渐渐没有效果。病人年纪大,身体状况的评估目前也不太理想,如果选择再上一次手术台,危险性会高很多。另一种是,不再放疗,通过姑息治疗来减轻症状,尽可能提高患者的舒适度。”
辜竹站在病房外,明明室内没有雪,却好像被大雪包围,连睫毛上都似乎冻了霜雪,难以抬起,不论是哪个选择,好像指向的都只有一个结果。
看着门上的玻璃透视窗内,辜宝芝睡着的小小的影子,辜竹喉咙梗塞,一时难以开口。
主治医生说完叮嘱,让她慎重考虑之后就走了,这里的医生很忙,一个又一个的患者需要他们去帮助,没有太多时间耗费在家属的难受上。
辜竹走到走廊的尽头,靠着窗台栏杆,望着室外飘扬的雪花,和来往渺小的人群,思绪茫然。
她捏了捏手,拿出兜里的手机,下意识给白潭打了个电话。对面很快就接听,语气是一贯的昂扬和轻快:“想我了吗,宝贝?”
电话里头一阵沉默,只有辜竹轻微的呼吸声。
察觉到辜竹的不正常,白潭放下手里的文件,神情微敛:“怎么了,突然不开心?”
“妈妈她。。。。。。”辜竹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只能用力握着栏
(buduxs)?()杆,让自己不要掉眼泪,那样子的话,辜宝芝醒来看到会反过来担心她。
未尽的言语让白潭一下猜到了什么,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话语都是苍白的,于是只是说了一句:“我在。(buduxs)?()”
“囍()『来[不读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buduxs)?()”
辜竹只低头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的手背。
辜宝芝的心软了一瞬,辜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撒过娇了,高三毕业后,她一个人跨过大半个国家,跑到几千公里外,那么努力地上学工作,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辛苦,好像是在那个时候,那双发育完毕的翅膀终于张开,能给自己遮风挡雨,不再需要依赖,也不再需要保护,就这样长大了。
她摸了摸辜竹的脸,又抚了抚她的侧发,语气是一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淡然和温和:“不要害怕,人总是要由生到死走一遭的,妈妈一点也不难过,你也不要伤心好吗?”
好一会,辜竹才艰难点头。
辜宝芝便又笑了一下,她看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气,雪天还在继续,这样大的雪是她七十多年以来第一次见过的,很美,同她在电视机看过的那样,首都的冬天,别有一番风味。
但她还是想念那个生活了许久的小镇,天气时好时坏,总是阴晴不定,却是她真正过了一辈子的地方:“快过年了吧,我们回家吧。”
生命有始有终,落叶了就要归根,她想要回家了。
辜竹脊背榻下,颤抖一瞬,在辜宝芝发现之前重新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她应的那声“好”几乎无声,只有眼泪不经意砸在了辜宝芝的枕头边上。
这天夜里,直到很晚,她才准备回去那套两室一厅的公寓。
寒风冷瑟,扑得她满脸风霜,那把黑伞,压着雨雪,逐渐变得沉重。
要跨进小区的时候,莹莹路灯下,有一道拉长的影子,同她一样,也形影孑立。
辜竹抬高伞面,视线望去,就看到穿着厚重羽绒服的人拉着一个熟悉的行李箱在那里静默徘徊。
她的步伐停滞,像绑了铅铁一样无法动弹,害怕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