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找你,难道你就不来找我了吗?
沈荔心中并无半分故友重逢的温情,只觉那含笑的话语如藤蔓缠身,令人几欲窒息。
她定了定神,方从这股无形的压迫中抽离,清冷道:“我是应陛下之诏来此,如今陛下既已离去,我也不便久留叨扰。”
说罢,她欠身一礼,敛袖起身。
手背骤然被人按住——
柔若无骨的,温凉细腻的少女手掌,像是毒蛇在肌肤上蜿蜒爬过,激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战栗。
可那双柔弱的眼睛,却
是如此地纯良无害,泛着伤心的泪光。
“雪衣,你当真要与我生疏至此?”
她声音中浸着真情实意的哀戚,“明明以前在琅琊时,你我同坐一席,共读一卷,朝夕相处,亲若姊妹!那些支撑我走到现在的点点滴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吗?”
沈荔骤然抽回手,稍一用力,连袖边也抽了回来,似是要划开一道无形的界线。
杨窈那些装乖卖惨的点点滴滴,那些口蜜腹剑的欺瞒与背叛,她怎会忘记?
“皇后若有吩咐,不妨直言。”
她语气平静,却字字疏离。
杨窈指尖一僵,心有不甘地收回手,提起这事,复又开心起来:“吾已求得陛下恩准,往后请雪衣入凤仪殿,为吾讲授礼学经典,朝夕相伴……”
“不可!”
“为何不可?雪衣与我相识在先,又有半师之谊,何不投效我门下?”
杨窈执拗地看着她,“难道我比不上那些出身卑贱,只会画春图的淫巧之徒吗?”
沈荔略一蹙眉,平静问:“皇后觉得那些凭手艺谋生的女子,是卑贱之徒?”
“难道不是?”
杨窈细声道,“只有吾懂你,雪衣。吾才是你最好的门生。”
沈荔心间一阵透寒。
尤其有萧青璃的豁达宽和在前,眼前这张娇媚的面孔便越发显得森冷。寒意如附骨之疽攀爬蔓延,侵入四肢百骸,连指节都仿若凝霜。
“世上没有最好的学生,只有走对路,和走错路的学生。”
她直视杨窈的眼睛,身姿挺直,一字一句道,“或许皇后的确聪慧绝伦,才会将我予你保命的锦囊,化作虐杀数千人的屠刀。我已受过一次背叛,从今往后,不想、也不会再与皇后有任何牵扯。”
眼前的女子眸光清澈,如高山冰雪,如秋水明镜,映照出杨窈所有的不堪与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