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撑着额角,眼睫轻颤,袖中的五指紧了又紧。
不行,她不能作壁上观。
这盘棋局,唯有亲自执子,方能安心。
“女公子。”
商风轻手轻脚地进来,撤下案上冷茶,低眉温驯道,“夜已深了,请女公子歇息吧。”
沈荔徐徐吐息,再抬首时,秋水眸中已恢复了沉静。
“商风,掌灯回府。”她道,“我有事同阿兄商议。”
沈筠并未就寝,而是与叔父沈谏一同在庭中铺席夜饮,一边赏月,一边细谈沈氏门下商铺和田庄的收成。
叔父原是要远行开拓商路的,不知为何,又折回兰京了。
“啊,门下旧友为我引荐了一位年岁、家世相当的淑女,近日来兰京探亲,便约我相见。”
因是筹备相亲的缘故,沈谏打扮得颇为年轻风雅,一袭锦袍衬得他俊逸非凡。
他端着一盏映着月光的清酒,神情却有些恍惚,睁着眼睛半晌,才愕然道:“阿荔,你方才说……想要什么?”
于是沈荔敛袖跪坐,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一日内,我需要粮米万石,可供遮风避雨的毡布百车,以丹阳郡王妃之名,助殿下赈灾。”
既然幕后之人调离萧燃,是为了毁他粮仓,拖住他的脚步,那她便替他补上这批粮,并故意放出风声。
布局者自然不希望萧燃安然渡过此劫,为防
计划落空,必会千方百计截杀她所运之粮。
只要她提前设伏,必能引出那群藏匿于世家门下的燕子匪。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她迟来十二年的反击。
沈筠并未质疑她贸然出手的动机,甚至连多一句的询问也无,便放下酒盏,缓声道:“好,明日天黑前,我命人将所需物资备齐,秘密送去弋县。”
他的目光从容而纵容,蕴着兄妹间一如既往的信任。
沈荔心间一暖,笑道:“赈灾乃利民之策,不必遮掩。”
“但为兄有个条件。”
弋县那边的动静,沈筠自然有所耳闻,不得不叮嘱她:“此事交予叔父去安排便可,你如今身份已明,不可亲涉险境,万事当以保全自己为先。”
“是啊,阿荔,就让我的商队去安排吧。”
沈谏自信满满道,“我手下那些人,办事最是可靠的。”
沈荔必须亲自盯着,这或许是她唯一能接近凶手的机会。
所以,次日学宫放值后,她直接乘车去了沈氏位于城外的某处庄子。
除了武婢商灵外,她还借阿兄的手令悄悄调度了百余部曲,就埋伏在庄子之外的隐秘角落中。
这一步安排,她不曾告诉任何人。
沈荔的马车就悄无声息地停在后墙下,看着沈氏庄园火把通明,不断有人吆喝着来来往往,将一车又一车饱满的粮米和物资自仓房中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