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燃稳稳托住她,低沉道,“身上湿滑,当心掉下去。”
沈荔还未察觉出空气中的寒意,便被一张温暖的织锦绒毯裹住,而后他冲了进来,载着她颠簸完最后半程。
月影西斜,沈府依旧灯火通明。
桑枳送走了年迈的医师,刚欲命人关门落栓,便闻车马声渐近。
他好奇抬首望去,只见数名精骑护着一辆垂纱马车缓缓而来,车驾虽不张扬,却自有一番慑人气势。
当他揉了揉眼,看清纱帘后那道明艳尊贵的身姿时,不由骇得浑身一颤,忙伏地接驾。
沈筠独自坐在这间雅室中,已有近两个时辰。
他心情不好时,不喜欢说话,也不愿发泄出来,只是这样一个人披衣坐着,慢慢调试着琴弦。
萧青璃屏退左右,褪履上廊时,他大概才饮过驱邪散寒的汤药,玉色冷艳的面容上还残留着低热的绯红,暖香夹杂着草药的苦香沉浮,于空气中缓缓弥散。
抬首瞧见缓步进屋的女子,他明显一怔,连带着指下的琴弦失了音,发出一声走调的颤鸣。
“听下面的人说,你酒后受凉,染了风寒。”萧青璃单刀直入道。
沈筠直身行礼,向来清润的嗓音染了几分微微的哑:“承蒙殿下挂念,已无大碍。”
萧青璃抬手示意他免礼:“沈令君在宫门下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吾说?”
沈筠侧首轻咳一声,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过是见春夜清景宜人,看得入神了些。”
萧青璃投来审视的目光,笑道:“哦,是吗?”
“……”
“既然是我自作多情,那我便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欲走,却觉袖口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道。
沈筠几乎是仓促地拽住了她的袖袍,面上的清冷自持消失不见,露出患得患失的内里,连那张宝贵的古琴碰落在地也在所不惜。
萧青璃了然地挑眉,青年这才如梦初醒般,骤然松手。
“桑枳,看茶。”
他又咳了两声,一抹霞色染上本就昳丽的容颜,不知是因风寒,还是因心乱。
“所以呢?”
萧青璃展袖坐下,支着脑袋看他,“是什么重要的话,让你宁可冒着受寒的风险,也要执意相候?”
沈筠本就是心病,此番见到了想见之人,气色便好了许多,也恢复了往日的清艳容光。
“臣有几位门生,于豫州为吏。若得殿下准允,可命他们暗中疏通兰京至弋县的粮道,以保灾粮转运无碍。”
“不愧是兰京世家之首的沈氏,门生故吏遍布四方。”
萧青璃凤眸流转,髻上的黄金花钿也随之摇曳生辉,“只是吾与沈令君既非亲友,又非同盟,你因何帮我这些?”
沈筠敛目,长睫投下淡淡的纤影:“臣非为殿下一人,而是为数万灾民不毁于党争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