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机试图从这支队伍里找出那么一个不像样的兵,好将罪名牵连至萧燃身上……然而未果,这里的一切都如此和谐而安宁。
他越想越恼,忽而狠狠摔了手中的酒葫芦,横眉怒目指向沈荔。
“你这小女子,其心可诛!”
沈荔轻舀药汤,微微侧首,从容道:“先生此言,我不明白。”
“哼,休得装糊涂!”
陈灵机两颊鼓动,大声嚷嚷,“你巧舌如簧,费尽心思诓骗老夫下山,就是为了让老夫亲眼见萧燃爱民如子、治军严明之景,好叫老夫不忍鸩杀此世间良将!”
“这么说,先生承认萧燃是爱民如子、治军严明的良将了?”
“……”
陈灵机被沈荔套了话,顿时语塞。
偏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只得重重一哼,别过头去。
“先生明察秋毫,自然看得出今日之景全是将士与百姓真情流露,绝非造假。”
沈荔放下药碗,趁热打铁道,“先生觉得,他枪尖下所护、所救之民,比之先生如何?”
医者一生最多不过救数万人,而一名良将守疆驱敌,一战便可救数十万人,这如何能比?
“他杀我贤侄,此乃事实!”
“是,我不为他辩解。只是北渊虎视在侧,大虞不能在此关头失去主将。”
沈荔抬起眼来,眸色清凌,不闪不避。
那双秋水美目中丝毫没有料事如神的骄矜自得,唯有沉静真挚,不卑不亢,如同月下一泓清泉,干净得令人动容。
陈灵机的心平复下来,冷冷道:“纵他能护万万人,又与老夫何干?”
“实不相瞒,我是见了先生的‘三不诊’,才敢斗胆行此下策。”
沈荔动之以理,复又晓之以情,“先生不诊兵匪、不诊作奸犯科者,足见是嫉恶如仇之人,虽隐居世外,却心系苍生。萧燃为朝廷刀刃,杀伐征战亦为苍
生,从不为私利,还请先生网开一面……”
说罢,她正襟危坐,拢袖朝陈灵机行了个大礼。
乌发自肩头滑落,凉凉扫过脸颊。
帐内许久没有声响。
过了不知几息,陈灵机忽而拾起酒葫芦,拨开塞子,仰首咕咚咕咚大灌几口,一抹嘴道:“取纸笔来!”
沈荔心知事情有了转机,遂捉笔润墨,双手平递于陈灵机面前。
这个须发乱糟糟的老者又豪饮了一口烈酒,这才一把抓过笔来,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在绢纸上写下一副潦草至极的方子。
沈荔敛目凝神,细细辨认字迹,心下渐沉:这方子用药诡谲,莫非是解毒的药方?难道萧燃已在不知不觉中,中了陈老的剧毒?
正思索间,陈灵机蓦地将笔一拍,在空白处留下一道飞溅的枯墨。
“这方子是给你的!每日一副,三碗水煎做一碗服之,可解你体内淤积的寒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