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萧燃可以坦荡磊落地说出“抱歉”二字,尽管这场意外并非他刻意为之。
“……不怪你阿兄防贼似的防着本王,你变成这样,他肯定不想见我。”
少年隔着车帷垂纱,低着头闷声道:“我知道你也不想见我。”
沈荔唇瓣微动,想说点什么,却无能为力。
“这样也好,沈筠知道该如何照顾你,确实比待在郡王府好。”
萧燃仍在自顾自地嘀咕,见车内没有动静,又掩饰般撇了撇脖子,“我就想说这些,你……你好生养病,待好些了再去看你。”
说罢他清了清嗓子,领着猎犬转身走了。
沈荔搴帘望去,少年的背影明亮挺拔,灼灼然能融眼底春冰。
梅雨季节,天像破了个窟窿,雨水淅淅沥沥下了十来天,空气中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今日总算放了晴,仆役们正执帚清扫庭中被雨水打落的花叶与青梅,梅子的清香和着博山炉中的雅香,更添几分清新沉静。
“好端端的,怎会旧疾复发呢?”
一声轻叹,说话的乃是沈荔的叔父沈谏,一个面白无须、看上去和和气气的长辈。
小叔已过不惑之年,却因剃面敷粉、保养得当,加之尚未婚娶,无家室之累,一双含情目笑意盈盈,故而看上去竟像个三十出头的青年。
若论相貌,沈谏的模样也颇为俊秀讨喜,但和长兄一家三口的绝色容光比起来,便显得不那么出色了——
论美姿容,他比不过沈静庭;论能力,又比不过沈筠;论才学,更是不及天资聪慧的沈荔。
是以他挑挑拣拣,最后走了商贾之道,一边经营沈氏的田产庄子,一边开拓商道。
可惜他没有商人的世故圆滑,又急公好义,守不住财,一年到头四处经营,总会栽入各色各样的骗局掏空积蓄。
闯荡十几年,归来仍是白身。
沈筠对这个叔父十分宽容,只要他不败光沈氏的祖产,就他自个儿挣的那些钱财,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
“正巧我自洛州而来,与北地的商队换了几味珍稀的药材,来日给阿荔用上,纵不能解其失语之症,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说着说着,沈谏的眼圈儿红了,望着沈荔怔怔滚下泪来。
叔父与兄嫂感情甚笃,当年亦是他领着商队的扈于雪夜启程追赶阿嫂,将小侄女从倾覆的车厢下刨出来的。
那场面太过惨烈,他这些年从未走出过,每每想起此事都会伤心落泪。
沈荔说不出话,只能求救般看向阿兄。
沈筠温声打圆场:“阿荔尚在病中,还请叔父勿要露悲,使她劳神伤心。”
“瞧我……年纪大了,就总易为旧事伤怀。”
沈谏忙抬袖拭了拭泪。
沈筠转换话题:“还是先谈谈叔父的事吧。”
沈谏的目光飘忽起来,有些坐立不安地嘟囔:“我
能有什么事啊……”
沈筠手握折扇,淡然一笑:“叔父又被骗光了钱财,所以才躲回兰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