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不打算这样做。
沈荔旧疾复发,又低烧了一夜,断不能再冒然吓到她。
思及此,红衣玄甲的少年挺身坐起,目光落在道旁那只吐着舌头散热的猎犬上,吹了声清脆的口哨。
灰毛细犬立即摇头晃尾地围了上来,萧燃将那条赤色的抹额给它闻了闻,上头还残留着少女袖间的雅香。
“记住这个味道,去找她。”
猎犬开心地吠了声,鼻尖于空气中嗅了嗅,随即目光迥然地朝沈氏的马车奔去。
沈荔是被一个嘶哈嘶哈的东西舔醒的。
她晨间才退烧,尚有些乏力萎靡,混混沌沌于车中睁眼,便见一只细腰长腿的灰色猎犬正在她身边又舔又拱,还试图叼住她的袖纱将她带走……
“?”
若没认错,这应该是萧燃的猎犬,怎会出现在她的马车中?
正懵然间,车外传来商灵的嚷嚷:“殿下请留步!女郎尚需静养,不可前去打扰!”
“本王来找豢养的猎犬。”
是萧燃一本正经的声音,“方才见它往你们的马车去了。”
听到他的声音,车内的猎犬立即正坐,昂首骄傲地汪了声。
沈荔无奈地挑开车帘,露出一张略带病容的精致脸庞,以及它身边那条摇头晃尾的猎犬。
“呀,它怎么上去的!下来!”
商灵试图驱赶猎犬,然这狗东西居然往车上一趴,赖着不走了。
最后还是萧燃顺理成章地走过来,吹了声哨,猎犬这才自车中跃出,乖乖贴在他的身侧。
少年不动声色,奖赏般摸了摸狗头,目光却落在因病弱而尤显玉软花柔的少女身上:“你……好些了吗?”
他既然来了,沈荔也不能将他赶走。
遂稍稍理正衣物,示意商灵和侍从不必紧张,这才无声地点点头。
“还是不能说话啊?”
隔着清透的青纱车帘,萧燃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抱歉,我不知道你不能见杀戮血腥,吓到你了。”
闻言,沈荔愕然睁目,望着少年影绰的侧颜,难掩惊奇和疑惑。
在沈家,是极难听到“抱歉”二字的。
士人讲求风骨,亦讲究克己复礼,力求含蓄之美,将诸多情绪内化于胸。这样的压抑与约束下,就连父亲最悔痛之时,也不曾对母亲说过一句“对不起”……
他只会将自己
()关起来,沉默着自苦、自我折磨,一遍遍地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和妻子赌气,没有将气话说到不可挽回的绝境,妻子是不是就不会遭遇那样的意外?
他们这种人,从小就是戴了枷锁,拔了舌头的人。
所以,有那么一瞬,她其实有些惊奇与羡慕——
羡慕萧燃可以坦荡磊落地说出“抱歉”二字,尽管这场意外并非他刻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