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风里裹着挥之不去的焦热,半弦残月高挂在天幕,两人间你来我往的招式,快得只能瞧见刀剑上一片反着月光的寒影,精钢碰撞声震得耳中都是一片嗡鸣。
远处大火燃烧的烟屑,被风卷至这边飘落,仿佛是下了一场细雪。
萧厉刀势狂烈且狠厉,每一道劈斩都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道,他根本不防御,全程都只带着自毁般的势头进攻,身上在大火里被烧伤的皮肉,因为肌肉绷紧表皮皲裂,渗出的血珠随着他挥刀四溅,属实是看得人心惊。
即便是跟着裴颂见惯了死斗的鹰犬们,在这一刻也莫名觉着牙酸。
远处搜寻周随一众人的州兵们,听到了打斗声匆忙往这边赶来,已远远能听见马蹄声和呼喝声。
激战的两人依旧不管不顾,像是撕咬红眼的两头凶狼,大有不死不休的势头。谁身上挂了道彩,下一瞬立马就会回敬对方一道,只是萧厉今夜已连打了两场,身上还有没痊愈的箭伤以及新添的多处烧伤,又被仇恨驱使着一味猛劈猛砍,体力透支得极快。
裴颂寻到间隙,以剑锋压着萧厉的长刀将人逼退了数十步,讥讽道:“还以为你从老头子那儿L学走了多了不得的东西,原也不过如此。”
“你娘本该死在邢烈刀下,是我救了她,才让她多活了这么些时日,我给她的命,自然也能收回来!”
汗混着血从萧厉额角淌过眼皮,滑入他眼中,涩痛难耐,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狰狞地盯着裴颂,嘶喝一声,以伤换杀,刀锋一倾猛地错开,让裴颂下压的剑锋陷进自己肩头皮肉中,他似不知痛一般,以刀柄重杵在裴颂左肩胛,逼得裴颂闷哼一声连退数步,随即刀尖已朝裴颂心窝送去。
“主子!”边上的鹰犬们惊呼一声,甩出鹰爪钩,一左一右牢牢抓进萧厉肩臂的血肉中用力拉紧。
这样的割肉钉骨之痛和后拽的力道,让萧厉送出的刀刃慢了一拍,裴颂及时避开要害,只余臂膀被刀身擦过,切口平齐的布料处瞬间被鲜血濡湿。
裴颂脸色难看至极,那头萧厉已然力竭,又被两名鹰犬以鹰钩穿钉肩胛牵制了行动,只如濒死的兽般朝着他嘶吼:“我会杀了你!”
裴颂正要开口说什么,数枚梅花镖忽不知从何处弹出,齐刷刷射向裴颂,鹰犬们忙拔刀围拢过去打落暗器护主。
拽着鹰爪钩的钢索牵制萧厉的那两名鹰犬,其中一名喉头正中梅花镖殒命,另一名则滚地狼狈躲闪开,两道穿着寻常短褐的人影从房顶跃下,脸上蒙着布巾,一左一右架起萧厉便逃。
鹰犬们拔步去追,但暗处却又有梅花镖和箭支射出牵制他们,救走萧厉的一名蒙面人甚至猛地洒出一把白色粉末,追得最紧的两名鹰犬害怕是毒,只得赶紧止步闭气
。
而前方原本空无一人的长街上,竟迎面跑来几匹马,两个汉子带着萧厉跃上马背便扬长而去。
有鹰犬不甚嗅到了空气中那白色粉末的味道,忽道:“是石灰。”
自知中计,鹰犬们不由面露愤愧。
裴颂一语不发,只在将手中佩剑丢给身旁的鹰犬后,神情阴郁地抬臂给了先前用鹰爪钩钉抓萧厉肩头的那鹰犬一耳光:“未经本司徒允许,别做多余的事。”
那鹰犬被打了也只谦卑垂着首,不敢有半分怨色。
裴颂这才吩咐下去:“去追。”
鹰犬们很快跃进了夜色中,全城搜寻的州兵们此时方才驾马赶到,马背上的小头目见着裴颂,连忙下马躬身抱拳:“司徒。”
瞧见了他身上打斗的痕迹,害怕是同救走周随的那一众人交手所致,小头目后背已然被冷汗湿透,维持着抱拳的姿势低垂头颅,一句不敢多问,只等裴颂发作。
裴颂肩头经络受损的旧伤,在被萧厉用刀柄狠贯那一记后,到此时依然隐隐作痛,他神色极为不愉,本不欲再和这他都叫不出名号的小头目多言,正要吩咐他全城戒严捉拿救走萧厉的一伙人,却注意到小头目前额全是冷汗,他眸子倏地一眯:“诛灭周府余孽一事办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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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厉浑身是血地被宋钦、王虎一众人从醉红楼后巷带进了楼里。别处夜里处处熄烛闭灯,醉红楼却还是一派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