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得两个晚上没有睡好,只要眼睛闭起来,眼前就是死人。
无论身在哪儿,他似乎都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顾烁眼睫轻颤,下巴骄傲地一抬:“我才不怕呢。”
说这话时,他眼角偷偷瞟着顾知灼。
他很厉害的,会给她和母亲挣脸,那么她会不会拿他当作骄傲?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顾烁见顾知灼没作声,有些失望地耷拉下耳朵。
下一刻,头顶一暖,他惊愕地看了过去。
顾知灼摸了摸他的头顶,低笑道:“小屁孩。”
顾烁微微一愣。
“怕就怕,有什么不好意思?”顾知灼坏心眼地揉乱了他的头发,笑得戏谑。
“才没有怕。”顾烁梗着脖子道,耳尖略微发红,想说别摸他头,他又不是顾以灿那种小屁孩。
“只有惧怕死亡,才会敬畏生命。”顾知灼盯着少年墨玉般的眼睛,笑了笑,“人就是要好好活着。”
顾烁这小子啊,才十二岁的人,就给自己背上了这么多的枷锁。
这样,不好。
“……”顾烁呆住了,若有所思地垂眸。
还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后堂内又安静了片刻,外头忽然响起了震耳的铜锣声,“咚咚咚”,一声比一声响亮,吵闹得很。
伙计从前头掀帘走了进来,笑道:“顾二姑娘,外头有衙役在敲锣呢,说是有公告,皇上已经下旨裁决了承恩公谋反案,定了下月斩首处决。”
顾知灼对着顾烁招了招手:“走,我们瞧瞧去。”
顾烁如影随行地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侯府会怎么样?”语气中透出一丝丝的涩意。
“谋反定不了,贻误军机之罪免不掉,十有八九是夺爵流放吧。”顾知灼信手打帘,语气很平静。
对于这个结果,顾烁其实并不意外,步履略一停住。
看着顾知灼洒脱自若的背影,他以唯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呢喃自语道:“爵位,我会挣回来的,还有这侯府……”
侯府是三弟的,他会把爵位挣回来,一起还给三弟。
下定了决心,顾烁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幽深,迈步跟上。
少年的身形修长有力,背脊笔挺,步履间有了苍鹰展翼般的气势。
万草堂外,嘈杂喧闹,“咚咚”的锣声渐渐远去。
街道的两边聚集了不少闻声而来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目光大都望着前方那几个敲锣打鼓的衙差。
“皇上的圣旨下了,这是给谢家昭雪了吗?”一个头发霜白的老妪激动地说道。
“那就太好了。”另一个中年妇人双掌合十,虔诚道,“那我可得去白云寺给谢大元帅上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