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梁是个酒色财气满身的纨绔,但耐不住他姓苏,莫说是长辈,便是同辈之中,他都有个年纪轻轻官至户部侍郎的大哥,在这一众纨绔里面自然是众星捧月。
有人担忧:“毕竟是皇亲,陛下还特意接他进宫养病……”
“皇亲?长这么大第一次进宫却无人理会的皇亲?他上个月就进宫了,进宫之后陛下根本没有召见过他,”苏承梁嗤之以鼻,“和他那个勾栏瓦舍贱货生的娘一样,不招人待见。”
席间一黄衫公子道:“此事我有所耳闻,听说苍王妃未嫁之前,先帝便嫌她是娼妓所生,苍王却非她不娶,触怒先帝,结果分了个偏远边境的封地,不过几年……”
黄衫公子身侧搂着佳人,口干舌燥,停下话语饮了一大口酒。
一道清雅如泉又飘飘如晨钟的嗓音自门边的屏风后飘来:“不过几年——然后呢?”
黄衫公子下意识顺着答道:“然后你们不都知道嘛!苍王不过几年就病逝了,病逝之时,苍王妃堪堪显怀,来年才诞下一子。苍世子说好听点,是苍王遗腹子,说难听点,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就这么一个遗腹子,还不封王,这么多年一直顶着个世子的名头,说不定市井传闻未必只是传闻——”
黄衫公子突然觉着哪里不对。
那询问的声音不似他熟悉的那些狐朋狗友。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尽皆转过头去,看向门前。
只见屏风旁走出一个青年,他似是刚从夜风冷月中走出,还披着一件月白鹤氅,乌发垂落于浓白之上,又同白皙面容相接,站在那便让人眼前一亮。
仔细一瞧,这年轻公子的容貌更是胜过雪中盛梅三分,莫说是在场这些靠着家荫没有功名的浪荡子,便是这些人身侧的莺莺燕燕,不论男女,竟无一人可与之比肩。
苏承梁眉眼一压,眼中浮出意外之色,推开身侧正要喂他糕点的女子,喉结滚了滚:“这郎倌是谁喊来的?开了多少价,我出双倍换!”
鹊明楼被包了场子,此时能进来的,除了拿着请柬的,多半都是这些浪荡纨绔们从其他风月地请来相陪的。
拿了请柬的人该来的差不多都到了,那不就只有谁家点的郎倌了?
可苏承梁此言却无人应答,反倒是那青年身后又跑出一个年轻人,竟然穿着宫中内侍服饰,着急忙慌喊道:“殿下,你怎么走在我前头……”
这一句话登时唤回在场众人神思。
沈持意正好带着乌陵缓步踏槛而入。
苏承梁大惊之下,借着璨璨明火,再一瞧,才发现青年一身衣裳贵气非常,唇红齿白却又无油头粉面之感,端的是又俊又俏,雍容华贵,仪态天成。
可这年轻人进屋几步,脚步轻轻,如弱柳扶风,身侧还跟着个内侍身份的随从,喊的是“殿下”……
——身份昭然若揭。
满座骤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