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恭敬道:“殿下刚刚回宫,还有所不知,那个是御史台的御史。今日,殿下手里拿的圣旨还未拟出来,御史居然不知从哪里提前知晓了东宫有丧……”
难怪立储圣旨来得这么突然。
原来是太子病逝的消息已经瞒不住,先行传了出去,宫中这才连夜将旨意传到还没回宫的他面前。
他见魏白山踌躇半晌:“你但说无妨。”
“……御史不知从哪里提前知晓了东宫有丧,竟然大逆不道,上疏谏言,胡言乱语,将皇嗣稀薄一事污蔑在陛下扩疆拓土的不世之功上。陛下给他机会,召他进宫自辩悔过,他却不知悔改,还当着陛下的面高声念诵《休政九论》……陛下再宅心仁厚也容不得此等悖逆之举,便赏了杖毙。”
“嗒——”
沈持意怀抱梅花的双手微微一松,最外侧几枝掉落在地。
他恍惚俯身捡起梅枝,喃喃般问:“是陈康翊的《休政九论》?”
这个名字多年未必提及,魏白山乍然听见,惊慌跪下:“殿下!”
青年敛眸低语:“跪着干什么,别怕,我知道,这是个‘逆贼’写的‘悖逆之言’。”
《休政九论》是前太傅陈康翊所写,这位帝师桃李满天下,当年盛名响彻南北西东,却实在不忍宣庆帝为了一己功绩,横征暴敛,大兴战事,写了这么一封谏言。
谏言之中毫不避讳地痛斥君主弑兄篡位,强夺臣妻,得位不正,好大喜功,为了史书功绩,不计百姓生计,四处征战,遍起战事,除此之外,其中还有诸多堪称不要命的直言。
当年还气盛至极的宣庆帝自然大怒,当场夺了陈康翊官职,处以凌迟极刑,命百官观刑,以儆效尤。
自此之后,莫说是念诵《休政九论》,便是昔年门生遍地的陈康翊之名,都无人敢随意提及。
看过原著的沈持意知道,《休政九论》字字珠玑,全然没有骂错。
也许书中人也知道。
朝中那么多远比他厉害得多的精明重臣,就算没有原著,恐怕也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可看得清楚,便只能活得糊涂。
他一直想远离主线,其一是因为他已经亲自尝试过,剧情的过程或许会有变化,细节也会有所不同,但最终主线需要达成的结果无法干预,重要人物命运不可改变,其二便是他有自知之明。
他不过就会一些三脚猫功夫,做个快意恩仇的游侠或许可以,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做个执棋之人就太难了。他玩不过这些人,做得不会比书中人好,还会因此牵连身边之人。
他以为如今的朝中已是遍地沉疴,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有人敢借太子薨逝之机,在宣庆帝面前再提陈康翊,直言国祚之危,大兴之弊病。
沈持意侧过头去。
他看着那已经逐渐远走的太监身影,目光自尸体拖拽而出的血痕处收回,有些懊悔刚才没能庄正看看对方的样子。
“是御史台的哪位御史?”